我哥欠了沈聿五十万,把我抵押给了他。沈聿让我住进他的豪宅,却从不碰我,
连手都没牵过。他每晚只是静静看着我入睡,眼神复杂得像在看另一个人。直到那天,
我无意间打开他锁着的抽屉。里面全是我的照片——从16岁到现在的***照。
照片背面写着:找到你了,我的小逃犯。---雨敲在车窗上,碎成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像是我此刻泥泞的心境。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第三回了,
带着一种混合着好奇和怜悯的打量。我攥着那个半旧的帆布包,指节捏得发白,
目光投向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越来越陌生,也越来越奢华。
车最终在一扇沉重的黑铁雕花大门前停下。报了名字和来意,对讲机那头沉默片刻,
大门才无声地滑开。车道很长,两旁是精心修剪过的草坪,在雨幕里绿得沉郁,
尽头矗立着一栋灰白色的别墅,冷冰冰地,没什么人气。
我哥三天前的电话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带着走投无路的哭腔和酒精浸透的惶恐:“小妹……哥对不起你,真的……就这一次,
你帮帮哥,沈先生他……他只答应让你去……抵、抵一阵子债,
五十万……哥以后赚了钱一定……”后面的话,被我掐断了。五十万,
对我那个嗜赌如命的哥哥来说,是个天文数字,对我,更是。抵押。这个字眼像淬了毒的针,
扎在心口,细密地疼着,屈辱又绝望。佣人引我进门,语气平淡无波,像早就知道我会来。
客厅大得惊人,也空得惊人,欧式装修极尽奢华,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
却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空气里漂浮着一种冷冽的木质香气,
和他哥哥身上那种廉价的烟草和酒气完全不同。我局促地站在客厅中央,帆布包滴着水,
在昂贵的地毯上晕开一小团深色的污渍。脚步声从旋转楼梯上传来,不疾不徐。我抬头。
沈聿。这个名字在圈子里代表着某种令人敬畏的权势和财富,
而我只在财经报纸的模糊照片上和哥哥赌红了眼的描述里听过。他比想象中更年轻,
三十上下,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家居服,身形挺拔。他的脸很好看,
是那种棱角分明、极具侵略性的英俊,但眉眼间沉淀的情绪太深,像化不开的浓墨,看人时,
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冷得没有温度。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从头到脚,缓慢地扫过,
像是在验收一件抵押品。没有多余的情绪,甚至没有男人看女人时该有的那种本能打量。
“林晚?”他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我喉咙发紧,点了点头,一个字都说不出。
“楼上右转第二间,你的房间。”他没什么表情地交代,“缺什么告诉周姨。安静待着,
别惹麻烦。”没有预想中的獠牙和迫不及待的侵犯。他甚至没再多看我一眼,
转身就走向书房的方向。我就这样在这座华丽的笼子里住了下来。日子平静得诡异。
我住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以一种极其不堪的身份,但他却没有动我一根手指头。
他给我提供衣食住行,标准高得令我无所适从,却从不要求任何回报。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
交流却少得可怜。偶尔在餐厅或走廊遇见,他也只是微微颔首,便擦肩而过,
留下那阵冷冽的木质香。最大的异常,发生在那之后。他会在夜深时,进入我的房间。
第一次察觉时,我吓得心脏几乎骤停,全身肌肉绷紧,假寐的眼皮下的眼球疯狂颤动,
预备着最坏的事情发生。但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坐在阴影里的那张单人沙发上,
无声无息。久到我的恐惧几乎要被那种漫长的等待熬干,变成一种麻木的困惑。
有时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沉甸甸地落在我脸上,一瞬不瞬,复杂得让我完全无法理解。
那不像是在看一个抵押品,更不像是在看一个他有权利占有的女人。那眼神里,
有某种沉郁的、压抑的、几乎称得上是……痛苦的东西。他在通过我,看着谁?时间久了,
这种夜间的凝视几乎成了固定的仪式。我从最初的极度恐惧,变得不安,
然后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毛骨悚然。他到底想干什么?我对他而言,究竟算什么?一个谜团。
沈聿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裹着冰层的谜团。而揭开谜底的钥匙,
似乎被他谨慎地锁了起来——在他书房最底层那个从不打开的抽屉上。
我对那个抽屉产生了某种执念。它像伊甸园的禁果,明知危险,却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那里藏着什么?合同?债务明细?还是……其他关于我的东西?
那种被他无声注视的感觉又回来了,黏在背上,冰凉。我必须知道真相。
机会在一个午后降临。周姨请假外出,别墅里安静得只剩下我自己的心跳声。
我站在书房门口,手心里全是汗。推开厚重的木门。书房里充斥着浓郁的他身上的气息。
我径直走向那个抽屉,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锁是簧片锁,并不复杂。我咬着唇,
从头发上取下一枚最细的一字夹,手指颤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掰直。屏住呼吸,
将发卡探入锁孔,小心翼翼地拨动。寂静里,簧片弹开的轻微“咔哒”声,如同惊雷。
我猛地顿住,警惕地环顾四周。无人。深吸一口气,我颤抖着手,拉开了那个抽屉。
没有文件,没有合同。满满一抽屉的照片。最上面一张,是我昨天从超市出来时拍的,
手里还提着一袋苹果。我的血一下子凉了半截。我疯了一样往下翻,
照片像雪片一样散落开来。十六岁,扎着马尾,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抱着书本走出巷口。
十八岁,高中毕业典礼,在人群里踮着脚和同学合影,笑得没心没肺。二十岁,
在大学图书馆的靠窗位置睡着,阳光落在睫毛上。二十二岁,和第一任男友分手那天,
坐在公园长椅上哭得眼睛红肿。前几天,我住进这里后,在花园里发呆的侧影……每一张,
都是***。从青涩到逐渐成熟,我的青春岁月,我毫无察觉的点点滴滴,
全都被人无声地收录进了这个冰冷的抽屉里。巨大的惊骇攫住了我,四肢百骸都冻僵了。
这是什么?变态的嗜好?长达数年的窥私癖?我哆嗦着拿起最近的一张照片,
机械地翻到背面。上面有一行字,钢笔字迹,锐利而熟悉,是沈聿的笔迹。
写的却不是拍摄日期或地点。找到你了,我的小逃犯。轰的一声,
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冲向了大脑,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小逃犯?我不是抵押品?
不是因为我哥?他早就认识我。他找了我很多年。那些夜复一夜的、沉默的凝视,
那复杂得令我困惑的眼神……照片从颤抖的指间滑落,纷纷扬扬,散了一地。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猛地撞上冰冷的书架,发出沉闷的一响。世界天旋地转,
所有的认知都在瞬间被打碎、重组,露出一个漆黑恐怖的、深不见底的真相。就在这时,
书房的门被推开了。光线勾勒出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影,他站在门口,
目光落在敞开的抽屉和满地的照片上,然后,缓缓抬起,精准地捕捉到了我惨白失魂的脸。
空气凝固了。死一样的寂静在偌大的书房里蔓延。他脸上没有什么剧烈的表情波动,
甚至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深沉的、终于来了的宿命感。那层冰冷的伪装,
在真相暴露的这一刻,似乎裂开了一道细缝,露出底下汹涌的、偏执的暗流。
他朝我走近一步。我吓得猛吸一口冷气,几乎窒息,背脊死死抵着书架,
像一只被钉死在原地的蝴蝶标本。他停在我面前,
距离近得我能看清他眼底每一丝翻涌的情绪,
那不再加以掩饰的、浓得化不开的占有和某种沉郁的痛楚。他抬起手,不是预想中的粗暴,
指尖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轻轻拂过我冰凉的脸颊。声音低哑得可怕,
撞入死寂的空气里。“现在,你终于知道了。”他的指尖冰凉,触感却像烙铁,
烫得我猛地一颤,几乎要弹跳起来,却被身后冰冷的书架和身前他迫人的气息死死困在原地。
“知……知道什么?”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破碎不堪,
“这些照片……你、你早就……”“早就认识你。”他接话,声音低沉,
没有丝毫被撞破秘密的慌乱,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和那疲惫底下汹涌的暗流,
“比你哥欠债早得多,比你所能想到的,都要早。”他的目光焦着在我脸上,
那层惯常的冰冷彻底剥落,露出内里近乎滚烫的专注,还有一种……痛楚。深刻的,
镌刻在骨子里的痛楚。“小逃犯。”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个诡异的称呼,指尖从我脸颊滑下,
轻轻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直视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幽暗,“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不对?
”记得什么?我该记得什么?十六岁?十八岁?二十岁?我的人生平凡得像一杯白水,
最大的波澜也不过是考试失利和失恋,哪里容得下他这样的人物,
又哪里担得起“逃犯”这样的名号?恐惧依旧攥紧我的心脏,
但一种巨大的茫然和荒谬感席卷上来,让我一时竟忘了挣扎,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看进他那双复杂得让我窒息的眼睛里。“我不明白……”我喃喃,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
模糊了视线,“你为什么要拍这些?你找我……到底想干什么?”沈聿沉默地看了我片刻,
那双眼睛像要把我吸进去。他终于松开了钳制我下巴的手,却没有后退,反而俯身,
小心翼翼地,近乎珍重地,开始拾起散落一地的照片。他拾得很慢,
每一张都用手指轻轻拂过,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我看着这个权势滔天、冷硬漠然的男人,此刻蹲在我脚边,做着这样一件与他格格不入的事,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得发疼。他收起最后一张照片,将它们仔细理好,
放回抽屉,却没有关上。他直起身,再次看向我。“跟我去个地方。”他说,
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决定,却奇异地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我能拒绝吗?
在这座他的宫殿里,在他刚刚展露的、令人胆寒的执念面前?我僵着身子,没有动。
他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极轻极淡,几乎像是我的错觉。他伸出手,不是来抓我,
只是摊开在我面前。“只是给你看些东西,看完之后,是走是留,”他顿了顿,
喉结滚动了一下,“随你。”“我哥的债……”“一笔勾销。”他答得毫不犹豫,目光沉静,
“那从来就不是重点。”那什么才是重点?这句话在我舌尖滚了滚,却没问出口。
他的眼神告诉我,答案就在他要带我去的地方。鬼使神差地,我将自己冰冷颤抖的手,
放入了他的掌心。他的手指立刻收拢,将我的手紧紧包裹住。那掌心并不如指尖冰凉,
甚至带着一种灼人的热度,烫得我心头又是一颤。他没有带我离开别墅,
而是引着我走上三楼,穿过一条我从未涉足过的幽静走廊。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实木门。
他拿出钥匙,打开。门后的空间很大,却不像楼下书房那样冷硬公事化。
这里更像一个……圣坛,或者说,一个精心打造的囚牢。
空气中弥漫着和他身上一样的冷冽木质香,但更浓郁些。
巨大的落地窗被厚重的丝绒窗帘遮住大半,只透进微弱的光线。墙壁上,没有名画,
没有装饰,只有照片。密密麻麻,全是我的照片。不同角度,不同年纪,不同状态,
甚至有些明显是放大后模糊的裁剪局部。它们被精心排列,几乎覆盖了整面墙,
以一种近乎虔诚又无比偏执的方式。我倒抽一口冷气,被这视觉上的巨大冲击骇得连连后退,
脊背发凉。但这还不是全部。房间中央是一个玻璃柜,
摆放着一些琐碎甚至可笑的物件——我高中时丢过的一个粉色Hello Kitty水杯,
大学时在图书馆总用来占座的旧杂志,常去的那家奶茶店的积分卡上面盖满了戳,
甚至还有一朵早已干枯压扁的、看不出原貌的花……那是我十七岁春天,
放学路上随手摘下来,玩了一会儿又丢进路边垃圾桶的。它们竟然全都在这里,
被他像战利品,又像绝世珍宝一样收藏着。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