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薇第一次注意到陈默，是在高二上学期的图书馆。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老旧的玻璃窗，

将尘埃照得如同浮动的金粉。晓薇正埋头在书架间寻找那本被老师强烈推荐的《百年孤独》，

指尖在一排排书脊上轻轻滑过。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一只修长的手越过她的头顶，

轻松地取下了那本她遍寻不得的书。“你在找这个吗？”一个清冽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晓薇转过身，撞入一双深邃的眼眸中。男生比她高半头，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

却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他手中的《百年孤独》仿佛是他们之间的信物。“你怎么知道？

”晓薇惊讶地问，心跳莫名加速。“我看你在这排书架前转了十分钟了。

”男生微微扬起嘴角，“陈默，三班的。”“林晓薇，五班。”她接过书，

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的，一阵微妙的电流窜过。这就是开始，简单得像任何校园故事的序章。

接下来的日子，晓薇发现她与陈默的相遇频率高得惊人。早晨的操场，午后的图书馆，

傍晚的教学楼走廊。他们开始交谈，从书本到梦想，从喜欢的音乐到讨厌的数学题。

陈默聪明但不张扬，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让晓薇感到安心又好奇。一个月后的黄昏，

陈默送晓薇回宿舍。路过公告栏时，他们同时停下了脚步。文科联合竞赛的海报上，

“特等奖：陈默”几个字赫然在目。“你参加了竞赛？”晓薇惊讶地问，

“从来没听你提起过。”陈默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即恢复平静：“没什么值得说的。

”“这还没什么？特等奖啊！”晓薇凑近细看，然后愣住了。

获奖名单旁贴着获奖者的照片——一个戴黑框眼镜、笑容腼腆的男生，名字确实是陈默，

但绝不是她身边的这个人。空气仿佛凝固了。晓薇看看照片，又看看身边的陈默，

大脑一时无法处理这个矛盾。“这不是你。”她最终说，声音里满是困惑。陈默深吸一口气，

眼神复杂：“我们能换个地方说话吗？”他们来到校园后那片几乎无人的小树林。

夕阳将树影拉得很长，斑驳的光点洒在陈默脸上，明明灭灭。“我叫陈默，

但不是照片上那个陈默。”他开口，声音低沉，“照片上的是我哥哥，陈然。

”晓薇更加困惑了：“你哥哥？可是名单上写的是陈默啊。”“因为我哥哥，

”陈默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勇气，“他已经不在了。三年前，因为一场意外。

”晓薇捂住嘴，眼中满是震惊和歉意：“对不起，我不知道...”“没关系。

”陈默摇摇头，“竞赛是哥哥生前参加的，结果最近才公布。学校保留了他的名字，

算是...一种纪念。”晓薇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握住陈默的手。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然后紧紧回握。“我很少对人说起这件事。”陈默低声说，“不知道为什么，

觉得可以告诉你。”那一刻，某种比普通同学更深厚的东西在他们之间建立起来。

晓薇感到心头沉甸甸的，既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少年悲伤，

又为陈默愿意与她分享这份沉重而悸动。随着秋叶飘零，他们的关系越来越近。一起自习，

一起吃饭，周末偶尔一起去图书馆或公园。陈默总是很体贴，记得晓薇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会在她数学题做不出来时耐心讲解，会在下雨天多带一把伞。但晓薇总觉得陈默有所保留。

有时他会突然陷入沉默，眼神飘向远方；有时他会在特定话题上巧妙转移方向；更奇怪的是，

他从不让她接近学校西侧的老实验楼，每次路过都会刻意绕开。“那里快拆了，不安全。

”当晓薇问起时，陈默总是这样解释。十一月的一个周五，

放学后晓薇原本约了陈默一起写作业，却临时接到他的短信说家里有事。失望之余，

晓薇决定去图书馆消磨时间。就在穿过中央广场时，她远远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陈默，

正快步走向西区的老实验楼。鬼使神差地，晓薇跟了上去。

陈默的身影在实验楼门口一闪而过。晓薇犹豫片刻，还是跟了进去。楼内果然如陈默所说，

破旧不堪，到处贴着“危楼勿近”的标识，但奇怪的是，门锁被人为破坏了。楼内光线昏暗，

尘埃在从窗户缝隙透入的光柱中飞舞。晓薇屏息听着脚步声，跟着上了二楼。

她看见陈默走进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门虚掩着。心跳如鼓，晓薇悄悄靠近，从门缝中看去。

陈默背对着门口，站在一个老旧的实验台前。台上放着的不是化学仪器，

而是一堆电子元件和一台笔记本电脑。最让晓薇惊讶的是，墙上贴满了照片和笔记，

看起来像某种侦探办案的现场。“你还要跟踪我吗？”陈默突然开口，却没有转身。

晓薇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但紧接着，

笔记本电脑中传出一个声音：“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哥哥。

”那声音——晓薇浑身血液几乎凝固——那声音和陈默的一模一样！“没有你想知道的真相。

”陈默对着电脑说，声音疲惫，“回去吧，别再来这里了。”晓薇捂住嘴，

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她悄悄后退，飞快地逃离了实验楼，心脏狂跳不止，

脑海中全是疑问：陈默在和谁说话？为什么对方的声音和他如此相像？

他口中的“哥哥”又是谁？他不是说哥哥已经去世了吗？那天晚上，晓薇失眠了。

第二天见到陈默时，他看起来与往常无异，但晓薇却无法平静。“你昨天家里没事吧？

”她试探着问。陈默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什么，就是些杂事。你呢？作业写完了吗？

”晓薇没有戳破他的谎言，但决心要查明真相。接下来的一周，她趁陈默不注意时，

几次悄悄前往老实验楼，却发现门已经被重新锁上，无法进入。

转机出现在周五的计算机课上。老师临时有事，让学委分发练习题自由操作。

晓薇的电脑恰好出了故障，学委便让她先用旁边那台没人用的电脑。

那台电脑明显是有人常用的，因为晓薇一打开就发现浏览器自动登录了一个云端账户，

用户名叫“CM”。出于好奇，她点开了最近编辑的文档文件夹，

其中一个命名为“项目日志”的文件夹引起了她的注意。点开后，晓薇倒吸一口冷气。

里面是详细的实验记录，记录者署名——陈然。文档中最新的记录日期竟然是两周前！

晓薇快速浏览着内容，越看心越沉。这些记录描述了一个人工智能项目的开发过程，

这个AI能够模拟人类的语音和对话，项目名称是“回声”，而最新进展显示，

“回声”已经能够通过收集的真实语音数据，模拟特定人物的对话。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晓薇脑中形成。她颤抖着手点开另一个名为“测试记录”的文件夹，

里面有一段音频文件，标注着“与回声的对话-1107”。她戴上耳机，点开了文件。

先是陈默的声音：“今天怎么样？

”然后另一个与陈默极其相似但略微不同的声音回答：“老样子。爸妈今天又问起你了。

”“你怎么说？”“按你教的说的。他们似乎相信了。”晓薇猛地摘下耳机，脸色苍白。

她终于明白了——那个在实验楼里与陈默对话的，根本不是真人，而是他开发的人工智能，

模拟着他已故的哥哥！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她身后伸来，按下了电脑电源键。屏幕瞬间变黑。

晓薇惊恐地回头，看到陈默站在身后，面色阴沉得可怕。“你不该看这些。”他的声音低哑，

完全不像平日里的温和。“那、那是什么？”晓薇声音颤抖，

“你在和你哥哥的...人工智能说话？”陈默闭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中满是疲惫和痛苦：“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们来到学校后的小树林，

同一个地方，气氛却完全不同。秋叶在他们脚下沙沙作响，仿佛也在催促着真相的到来。

“我哥哥陈然，三年前因为一场实验室事故去世。”陈默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沉重，

“那场事故，我有责任。”晓薇屏住呼吸，不敢打断。

“我们当时都在实验楼——那是老楼还没被封闭的时候。哥哥是个科学天才，

那时就在研究人工智能。我在帮他做一个实验，因为粗心，接错了电路，引发了小范围火灾。

”陈默的声音开始颤抖，“火势不大，但产生了大量浓烟。哥哥有哮喘，

吸入浓烟后发作...我跑出去叫人了，但回来时他已经...”晓薇握住陈默的手，

发现它冰冷且微微发抖。“事故后，我陷入了严重的抑郁和自责。父母虽然不责怪我，

但失去哥哥的痛苦明显折磨着他们。我开始整理哥哥的研究笔记，仿佛这样能让他继续活着。

”陈默继续说，“然后我发现了他的‘回声’项目。

哥哥原本是想创建一个能够帮助失去亲人的人度过悲伤期的AI伴侣。”“所以你完成了它？

”晓薇轻声问。陈默点头：“我用了一年时间，几乎所有的课余时间都在做这个。

我输入了哥哥所有的日记、文章、甚至我们的聊天记录，让AI学习他的思维和语言模式。

最后我还加入了语音合成，用了我们兄弟俩的声音样本——我们的声音本来就很像。

”“所以你经常去老实验楼是为了...”“那里有哥哥原来的实验室，我偷偷保留了钥匙。

后来学校封楼，我破坏了新装的门锁。”陈默承认，“在那里，我感觉离他最近。

”晓薇终于理解了陈默的所有反常行为：“你和AI对话，是为了...减轻负罪感吗？

”“一开始是的。”陈默苦笑，“但后来我发现，那不只是个程序。

它有时候会说出了我哥哥可能会说的话，问出他会问的问题。它甚至...批评过我，

说我不该把时间花在过去的阴影里。”晓薇沉默了，这个故事超出了她所有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