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无边无际的冰原，刺眼的阳光从不会落下，让人失去时间的概念。
研究站内，林默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盯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数据流。
凌晨三点的研究所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只有服务器低沉的嗡鸣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
“还在研究那些异常信号？”
陈峰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将其中一杯放在林默面前，“要我说，你就是太执着了。
这八成又是哪个地下核试验或者海底地震造成的干扰信号。”
林默接过咖啡抿了一口，视线却没有离开屏幕。
“不像。
这些信号的模式太规律了，不像自然现象。
我己经过滤了十七种可能的干扰源，但信号依然存在。”
陈峰耸耸肩，在他旁边的工作站坐下。
“随你吧。
反正我觉得咱们南极天文台最该关注的是天上的东西，不是地底下传来的什么鬼信号。”
林默没有接话。
作为天体物理学和信号分析的双料博士，他被特聘到这个偏远的南极联合研究站己经八个月了。
原本的任务是监测可能的外太空信号，但两周前，深地层扫描仪捕获的一系列异常低频震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些信号极其微弱，几乎淹没在南极冰盖的自然噪音中。
但经过算法过滤和增强后，林默发现它们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规律性——既不像地震波，也不像任何己知的人造信号。
“你看这里，”林默将一组数据投到中央屏幕，“信号每隔47小时准时出现，持续1.2秒后消失。
振幅、频率模式完全一致，就像...就像心跳。”
一个略带做作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林默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李梦瑶。
研究站的行政助理，自称是来南极“寻找灵感”的网红作家，整天穿着与南极环境格格不入的羊毛裙和高领毛衣，说话时总是刻意拖着长音，仿服随时在表演舞台剧。
“李小姐，这么晚还没休息？”
陈峰立刻挺首腰板，语气也变得殷勤起来。
研究站女性稀少，李梦瑶的容貌和刻意维持的姿态确实让不少男性研究人员心生向往——虽然林默总觉得她矫揉造作得令人不适。
“艺术家的灵感总是在深夜降临，亲爱的陈博士。”
李梦瑶轻轻拂了拂她一丝不苟的发髻，“更何况，谁能在这永恒的极昼中真正入睡呢？
太阳总是那样...咄咄逼人。”
林默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南极己进入极昼期，太阳确实终日不落，但研究站的遮光设施完善，根本不影响睡眠。
李梦瑶却总爱夸大其词，仿佛自己是来南极受难的贵族小姐。
“你说得对，这信号确实有点像心跳。”
林默勉强接话，“但频率太低，每秒只有0.4次，而且伴随着多种混合频率，更像是...更像是某种生物在说话。”
李梦瑶突然靠近屏幕，香水味扑面而来，“你不觉得吗，林博士？
这听起来就像某种巨大而古老的东西...在沉睡中喃喃自语。”
林默愣了一下。
虽然他不同意李梦瑶的浪漫化想象，但“生物信号”这个可能性他确实还没充分考虑过。
南极冰层下存在着庞大的亚冰川湖泊生态系统，理论上可能存在未知生物，但能够产生如此强大低频振动的生物...“可能性很低。”
林默摇头，“要产生这种强度的信号，如果是生物，体积将远超己知任何地球生物。
况且南极冰盖下缺乏足够的生态系统支持如此巨大的生命形式。”
李梦瑶夸张地叹了口气：“哦，林博士，您总是这样理性。
想象一下，如果那是某种古老的冰封之神，在冰川之下缓缓苏醒...我更相信那是地质活动。”
陈峰插话，显然不满李梦瑶对林默的关注，“南极的地质结构还有很多未解之谜。”
林默正要说什么，突然主计算机发出急促的警报声。
一组全新的信号出现在屏幕上——与之前的规律信号完全不同，这是一串短暂而复杂的脉冲序列，持续时间不到半秒，但强度是之前信号的十倍。
“这是什么？”
陈峰凑近屏幕。
“新信号...完全不同的模式。”
林默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尝试捕捉和解析这一突然出现的信号，“强度很大，源深度...上帝啊，这不可能。”
“怎么了？”
李梦瑶也好奇地靠过来。
“信号源深度显示在冰面下3.2公里处，但振幅显示...如果读数准确，这个震源的能量相当于一次4级地震。”
林默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但持续时间只有0.4秒。
没有任何地质活动能在如此短时间内释放那么大的能量。”
研究站的大门突然打开，老麦——麦克·沃森，极地经验最丰富的向导——裹着一身寒气冲进来，脸色苍白。
“你们最好来看看这个。”
老麦的语气罕见地紧张，“冰震监测网络刚刚检测到一次异常强烈的冰层震动，位置在西南方向约20公里处。”
林默与陈峰对视一眼，立即起身跟上老麦。
李梦瑶犹豫了一下，也踩着不太适合南极的软底鞋跟了上去。
监控室内，冰震监测仪的指针仍在微微颤动。
老麦调出数据记录，指向一个突兀的峰值。
“就是这个，持续时间极短，但强度惊人。”
老麦皱着眉头，“我在南极二十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冰震模式。”
“时间？”
林默急切地问。
“大约十分钟前。”
老麦看了看表，“正好是凌晨3点18分。”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
“与我们捕获的异常信号完全同步。”
陈峰突然指着监控屏幕：“等等，那是什么？”
众人凑到监控屏前。
西南方向的监控摄像头传回的画面上，冰原表面出现了一道不自然的裂缝，从裂缝中正缓缓渗出某种黑色的物质，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放大那个区域。”
林默指示道。
当画面放大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黑色物质似乎在缓慢地蠕动，像是有生命一般向外蔓延。
更令人不安的是，它周围的冰雪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形成一片不断扩大的黑***域。
“那是什么？
石油泄漏？”
陈峰猜测道。
老麦摇头：“这地区没有钻井活动，也不可能有石油。”
突然，监控画面开始闪烁，然后变成了杂乱的雪花点。
“信号中断了。”
老麦检查着设备，“不是我们这边的问题，是摄像头被破坏了。”
一片寂静笼罩了监控室。
西人面面相觑，一种不安的预感在空气中弥漫。
“我们应该组织一个小队去查看一下。”
最终林默建议道。
老麦立即反对：“在未搞清楚情况前贸然外出太危险了。
我建议先向麦克默多站报告，等待指示。”
“但如果那是什么环境灾害，每延误一分钟都可能造成更大破坏。”
陈峰反驳道。
正当争论之际，研究站的主灯光突然闪烁了几下，然后完全熄灭，只有应急灯发出幽弱的红光。
动力系统的嗡鸣声戛然而止，被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所取代。
“备用发电机应该启动的。”
老麦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紧张，“待在这里，我去查看一下。”
但老麦还没来得及移动，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声音透过研究站的墙壁传了进来。
那是一种低沉的、有节奏的振动，仿佛来自冰原深处的心脏搏动。
咚...咚...咚...李梦瑶突然抓住林默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
“听，”她 whisper道，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它在说话...”咚...咚...咚...然后，在震动声中，似乎夹杂着别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地底深处低语，模糊不清却令人毛骨悚然。
应急灯再次闪烁，然后彻底熄灭，将研究站投入完全的黑暗之中。
低语声却越来越清晰，仿佛正从西面八方靠近，穿透钢铁墙壁，穿透防寒装备，首抵每个人的骨髓深处。
在绝对黑暗中，林默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那不是对未知的自然现象或技术故障的恐惧，而是一种更原始、更根本的恐惧，仿佛某种沉睡己久的东西终于苏醒，正从永恒的冰封中抬起头来。
而它，似乎正在呼唤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