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妖怪苦战不下,请组系向仙,结果祖师说对面不是妖,是牛头马面。
………………夏日的山风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湿气,吹过道观前那棵老槐树,叶子哗啦啦地响,
像是也在催促。我,夏天,站在观门口,心里像揣了只兔子,蹦跶得厉害。
背上是个简单的行囊,
里面塞着几本快被我翻烂了的旧书——《精怪图录》、《基础符箓详解》、《请神术初窥》,
还有一柄师傅传下来的、油光锃亮的桃木剑。师傅他老人家还在絮叨,皱纹像山里的沟壑,
每一道都刻着担忧。“夏天啊,多的话师傅就不说了……”这话他今天早上起码说了三遍,
可每次停顿后,总有新的“不多的话”冒出来,“山下不比山上,人心比妖鬼复杂。记住了,
遇上实在搞不定的邪祟,别硬撑,口诀记牢了,请祖师下凡!咱们这一脉祖师爷,
那是正儿八经在天庭挂了号的,虽说不比那些大门大派威风,但护你个周全应该……嗯,
大概没问题。”他顿了顿,仔细帮我理了理其实并不乱的道袍领子:“下山后,行事低调,
不可轻易留名。但是,也别怕事!咱们修道的,心中有正气,懂吗?”“放心吧,师傅!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沉稳可靠,而不是迫不及待,“徒儿都记下了。打得过就打,
打不过就……请祖师!”这话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心里那点跃跃欲试早就飞到了山下。
理论学了十几年,图画里的妖怪、纸张上的符咒、想象中的斗法,我都能倒背如流。
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去遛遛。师傅看着我,叹了口气,摆摆手:“去吧去吧,
雏鹰总要离巢。记得……常回来看看。”我郑重地磕了三个头,转身下山,脚步轻快,
几乎要跑起来。山下的世界,等着我夏天道长去行侠仗义呢!……一个月后。
那点初下山的兴奋劲儿,被风吹日晒和干瘪的钱袋磨得差不多了。
现实和道观里泛黄的书本差距有点大。邪祟没见着几个,穷鬼倒是处处都是。
帮人算卦看风水,十次有八次被当成骗子,剩下两次赚的铜板刚够买几个馒头。我开始怀疑,
师傅那些惊心动魄的除妖故事,是不是他老人家为了哄我练功编出来的。直到这天傍晚。
日头西沉,天色将暗未暗,荒郊野岭的一条土路旁,一片小树林子里,气氛陡然变得不对劲。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阴冷,不是夜寒,是一种渗入骨头缝的凉。远远地,
似乎听到若有若无的锁链拖曳声,还有低低的、压抑的哭泣呜咽。我精神一振——来了!
业务它终于来了!我猫着腰,借着灌木丛的掩护摸过去。只见林子中间一小片空地上,
景象诡异。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汉子蜷缩在地上,像是睡着了,但面色灰败,
一道模糊的、半透明的人影正从他身体里被慢慢扯出来,表情痛苦扭曲。而拉扯他的,
是两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一个顶着颗硕大的牛头,眼如铜铃,
鼻喘粗气;另一个长着张长长的马脸,耳朵支棱着。它们都穿着破烂漆黑的皂隶服,
手里拿着锈迹斑斑的锁链,正套在那透明人影的脖子上,使劲往外拽。勾魂?!
我脑子里那本《精怪图录》哗啦啦地自动翻页。牛首人身?马面人身?不对啊,
图谱里记载的类似形态的精怪,要么是山里的牛魔,喜欢顶撞樵夫;要么是河边的马怪,
爱戏弄行人。可没哪一种是以锁链勾人魂魄的!而且看它们这副模样,妖气森森,
却又带着点……说不出的古怪违和感,连完全的人形都化不利索。但光天化日——呃,
虽然快天黑了——竟敢勾生人魂魄,这还了得?!
肯定是两只道行不深、急于害人修炼的野妖怪!书上说了,此等害人之妖,见之必除!
热血“嗡”一下就冲上了头,那点细微的疑虑被“初战立功”的兴奋彻底压过。
我猛地从灌木后跃出,“仓啷”一声抽出桃木剑,剑尖指向二“妖”,气沉丹田,
努力模仿着书上世外高人的腔调,厉声喝道:“大胆妖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竟敢在此戕害生灵,勾人魂魄!还不速速受死!”声音在树林里回荡,
我自己都觉得挺像那么回事。那俩“妖怪”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断喝吓了一跳,动作一顿,
齐刷刷地扭过头来看我。牛头眨巴着大牛眼,马面甩了甩长脸,
两“人”脸上同时浮现出一种极其明显的……愕然和迷惑。牛头瓮声瓮气地开口,
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嗯?哪儿来的小道士?你不认识我们?”我心中冷笑,
套什么近乎!书上说了,有些狡猾的妖怪就爱用这招麻痹敌人。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们这等害人的妖邪!我只看见你们在此害人!”我义正词严。“小道士,
不是我们害他,是他阳寿已尽,合该今日死啊!”马面接口道,声音尖细些,带着点无奈。
“我呸!”我更气了,“强词夺理!人家是活生生的人,你们是鬼里鬼气的妖怪!
勾魂还有理了?告诉你,一天是鬼,一辈子都是鬼!是鬼就都该死!”跟妖怪讲什么道理?
书上说了,见到害人妖物,直接灭了便是,多说无益,以免被其妖言蛊惑!我不再废话,
脚踏七星步,手腕一抖,桃木剑挽了个剑花,口中念念有词,
是《基础符箓详解》里加持剑身锐利的“斩妖咒”,朝着离得最近的马面就刺了过去!
“哎呦喂!”马面怪叫一声,似乎没想到我真敢动手,慌忙举起手里的锁链格挡。“铿!
”桃木剑砍在锈迹斑斑的铁链上,竟然发出了金属交击的声音,震得我手腕发麻。
我心里一惊,这妖怪好大的力气!这锁链也不是凡物!牛头见状,吼了一声,
空着的那只大手就朝我抓来,带起一股腥风。我急忙后撤步,剑交左手,
右手迅速从怀里摸出一张“驱邪符”,口诵真言就拍了出去!符纸贴在牛头粗壮的手臂上,
冒起一缕微弱的青烟,然后……然后就没了。像是点了根潮了的鞭炮。牛头抬手掸了掸胳膊,
瓮声道:“嘿,这小子还有点痒痒肉。”我头皮有点发麻。不对啊!
书上说“驱邪符”对付这种低等妖物,至少能打得它痛叫后退啊!“好妖怪!有点道行!
再看招!”我不能露怯,咬咬牙,把书上学的招式全使出来了。“五雷咒”——念了半天,
天上连片云彩都没聚起来。“镇妖印”——结印结得手抽筋,对方毫无反应。
“辟邪步”——绕着它们跑得我自己头晕眼花。桃木剑倒是舞得虎虎生风,
叮叮当当全砍在锁链和它们皮糙肉厚的身上,效果约等于给人挠痒痒。
那牛头马面似乎也被我这一连串花里胡哨却又没啥实际伤害的攻击给弄懵了,
主要是格挡和躲闪,偶尔反击一下,力道猛得吓人,但好像……也没下死手?
更像是在应付一个胡闹的孩子。“小道士,你停手吧!我们真是地府公差!
”马面一边躲着我的剑锋一边喊。“放屁!妖怪休想骗我!”我攻势更急。书上说了,
妖怪最擅长骗人!这一打,就打了将近半个时辰。我累得气喘吁吁,道袍被汗水浸透,
又沾满了泥土草叶,狼狈不堪。胳膊、后背被那锁链扫到几下,***辣地疼,肯定青紫了。
体内那点微末的法力也快耗干了。反观那牛头马面,虽然也被我缠得有些烦躁,
牛鼻子喷着粗气,马脸拉得更长了,但明显没啥实质性的损伤。我跳到战圈外,
拄着剑大口喘气,心里又惊又怒,还带着点说不出的委屈。这不对啊!剧本不是这样的!
我苦学十几年,理论满分,怎么实战起来全不是那么回事?这两只看起来蠢头蠢脑的妖怪,
怎么这么难缠?它们用的根本不是什么妖法,就是纯粹的力量和那古怪锁链的格挡,
偏偏我就拿不下!书上没写这种情况啊!难道我夏天道长初出茅庐第一战,
就要折在两个无名小妖手里?这要是传回山上,师傅的脸往哪搁?
我们这一脉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不行!绝对不行!想到师傅临行前的千叮万嘱,
虽然觉得有点丢人,但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是你们逼我的!”我咬着牙,狠狠地说道。
牛头马面相视一眼,牛头嘀咕:“他还想咋的?”我不再犹豫,迅速站定,深吸一口气,
凝神静心,手掐祖师相传的独特法印,
口中朗声诵念那练习了无数次、却从未真正使用过的请神口诀:“香气沉沉应乾坤,
燃起清香透天门!金鸟奔走如云箭,玉兔光辉似车轮!南辰北斗满天照,五色彩云闹纷纷!
紫微宫中开圣殿,桃源门下请仙君!弟子夏天,今遇邪祟猖獗,力不能敌,
恭请祖师法驾降临,助弟子降妖除魔,匡扶正道!神兵急急如律令!”口诀念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