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墨诰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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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金暖轿里,龙涎香混着银霜炭的暖意裹住苏晚晴。

她跪在波斯绒毯上,冻裂的指尖在奢华暖意中刺痛发痒。

珠帘摇曳,映着对面女子云髻上的九鸾衔珠步摇——那鸾鸟的眼睛竟是稀有的火油钻,随轿身晃动流转出嗜血的暗芒。

“羽林卫的马粪工,懂紫微星象?”

太平公主的声音像浸了蜜的薄刃,翡翠护甲拈起一枚金丝蜜枣,“张谏之递的硝石盆,烧了桓彦范半幅胡子。”

苏晚晴喉头发紧。

她早算准五王急需“天兆”正名,却未料太平公主嗅觉如此敏锐!

“奴婢…少时随家父观星。”

她伏低身子,任发顶撞上对方绣着金凤的鞋尖,“家父获罪前,任司天台灵台郎。”

半真半假的谎言才能咬钩——原主生父苏明远的确短暂执掌过星官!

护甲突然掐住她下巴!

冰凉翡翠抵着喉骨,强迫她抬头。

太平公主俯身逼近,凤眸里淬着毒针般的审视:“司天台三百卷星图,第三十七卷‘荧惑守心’篇,第七行写的什么?”

冷汗瞬间浸透苏晚晴的囚衣!

《甘石星经》深奥晦涩,原主记忆里根本没有星图细节!

喉间翡翠越掐越深,死亡腥气漫上舌尖…电光石火间,她脑中闪过哈勃望远镜拍摄的荧惑星云图——“荧惑非祸!

赤色为氧化铁反光,守心乃轨道交会之视觉误差!”

她嘶声喊出惊世之言,“若以黄道倾角重算,当为祥瑞!”

轿内死寂。

太平公主的护甲骤然松开,染着蔻丹的指尖轻颤。

当世星官皆视“荧惑守心”为灭国凶兆,这罪奴竟敢说…是祥瑞?

“呵…”一声轻笑打破凝固。

公主指尖掠过她脸上结痂的鞭痕,“刘有德这老狗,倒替本宫淘洗出颗珠子。”

轿帘一掀,寒风卷着雪片扑入,“从今日起,你叫‘洗墨’。”

洗去墨刑污名?

苏晚晴尚未品出深意,轿外倏然传来凄厉哭喊——“晚晴姐姐救我!”

玉竹被两个太监拖行在雪地里,破袄撕裂,露出渗血的鞭痕!

熏着苏合香的厢房里,玉竹蜷在炭盆边发抖。

太平公主的翡翠护甲托起一只珐琅盒,盒内红丸艳如凝血。

“刘有德告发这丫头偷窃贵人绢帕。”

公主将红丸放入苏晚晴掌心,“本宫讨厌脏东西。

你亲手喂她吃了,前尘旧账一笔勾销。”

苏晚晴指尖冰凉。

红丸“朱颜碎”,服之三日肠穿肚烂!

公主在逼她交投名状——杀玉竹,或陪葬!

玉竹突然扑上来抓住她手腕,枯瘦手指在她掌心狠狠一划!

苏晚晴会意,佯装推拒将红丸扫落在地!

“奴婢愿为公主试药!”

她抢在太监动手前抓起红丸吞下!

喉间灼痛炸开的刹那,玉竹蘸着炭灰在她袖口急画——竟是掖庭密道图!

“好个忠仆。”

太平公主抚掌而笑,“带洗墨姑娘去‘墨池’净身。

这丫头…”她瞥向玉竹,“既喜欢偷,就送去驯马司刷夜壶吧。”

所谓“墨池”,竟是白玉砌成的温泉汤殿!

氤氲热气中,西个侍女沉默地剥去苏晚晴的破袄。

鞭痕、冻疮、粪渍…所有掖庭印记暴露在奢华水汽中,羞耻感如毒藤缠住心脏。

“姑娘请入池。”

侍女声如冰珠。

苏晚晴踏入温热的池水,刺痛感从伤口蔓延全身。

她借水雾遮掩摊开袖口——玉竹画的密道首通神策军械库!

这丫头从何处得知此等机密?

“噗通!”

重物落水声乍响!

池底赫然沉下一具太监尸体!

侍女们尖叫逃窜。

苏晚晴咬牙潜游过去,尸体脖颈挂着油布包。

她扯开布包,泛黄的麻纸被水浸透,墨迹却顽强地浮出字痕:朕若崩,诛二张,还政李氏——武曌 手敕女帝密诏!

竟藏在溺毙太监身上!

“拿下!”

殿门轰然洞开,太平公主立于光影分割处,凤眸锁死她手中诏书,“洗墨姑娘,本宫的墨池…可还洗得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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