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脂粉堆里埋锋刃，一脚踏入武周年
报表上的数字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像她过去五年里经手的每一份文件一样，找不到丝毫瑕疵。
作为“绮罗坊”彩妆集团的培训总监兼采购经理，她是业内公认的“活字典”——从波斯进贡的珍珠粉到岭南***的胭脂花，从眼线膏的油脂配比到唇釉的持久度测试，没有她不清楚的细节。
此刻这份季度采购清单，光是审核供应商资质就耗了她三个通宵，可屏幕右下角弹出的消息，却让她胸腔里骤然升起一股寒意。
内部通报：经核查，采购部近期一批进口原料存在成分造假，负责人汝瑞文暂停职务，接受调查。
造假？
汝瑞文皱眉。
这批原料是她亲自去海关盯着开箱抽检的，每一份质检报告都有三方签章，怎么可能造假？
她刚要起身去找总监对质，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行政部的小张带着两个穿制服的人走进来，脸色为难：“汝姐，他们说……要带您去协助调查。”
走廊里传来窃窃私语，她瞥见副总监李曼站在人群后，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汝瑞文瞬间明白——李曼觊觎她的位置很久了，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维持镇定：“我需要先整理文件。”
回到座位，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动，将所有供应商的原始数据和抽检记录备份到加密U盘里。
就在她将U盘塞进衣领内侧时，头顶的吊灯突然晃动起来，天花板上的石膏碎屑簌簌落下。
“地震？”
有人惊呼。
混乱中，汝瑞文被人猛地推了一把，后背重重撞在金属文件柜上。
剧痛传来的同时，她看到李曼站在她身后，眼神冰冷。
更让她心惊的是，文件柜顶层那瓶用来做原料测试的强碱溶液，正沿着倾斜的柜面缓缓滑落——那是她特意标注过“剧毒，需单独存放”的危险品。
“小心！”
她下意识地想躲，却被拥挤的人群绊住脚步。
玻璃破碎的声音和刺鼻的气味同时袭来，灼烧感瞬间席卷了她的西肢百骸。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她似乎看到U盘从衣领滑落，掉在散落的文件上，而那些印着彩妆配方的纸张，正诡异地泛起淡金色的光。
……“咳、咳咳……”呛人的尘土味让汝瑞文猛地咳嗽起来，她费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荒草丛里。
头顶是灰蒙蒙的天空，耳边传来隐约的马蹄声和吆喝声，完全不是她熟悉的都市景象。
“这是……哪里？”
她挣扎着坐起身，浑身的灼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弱的酸胀感。
身上的职业套装变成了粗布麻衣，领口的U盘也不见了踪影。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白皙纤细，却布满了细密的划痕，显然不是她那双常年保养得宜的手。
“难不成……穿越了？”
这个荒诞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
作为理科出身的职场人，她更愿意相信这是某种幻觉或者绑架。
可当她看到不远处官道上走过的一队人马——穿着古装剧里才有的襦裙和幞头，旗帜上写着“武”字时，心脏还是漏跳了一拍。
“让让，都让让！
朝廷采办的队伍来了！”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几个穿着皂衣的差役推搡着路边的行人。
汝瑞文连忙躲到一棵老槐树下，屏住呼吸观察。
队伍中间有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车帘缝隙里，她瞥见一抹绯红的衣角，上面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样——那针法，竟和她曾经研究过的唐代妆奁纹饰如出一辙。
“武周……”她喃喃自语。
如果没记错，历史上的武周正是武则天称帝时期，难道她真的来到了这个时代？
就在这时，她感觉脚边的草丛里有东西在动。
低头一看，是一个巴掌大的锦盒，盒子上沾着泥土，却依然能看出精致的暗纹。
她犹豫了一下，捡起来打开——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封面上用篆字写着三个字：《镜花缘》。
书页很薄，摸起来却不像普通纸张，更像是某种动物的皮革。
她随意翻开一页，上面的字迹扭曲难懂，可不知为何，当她的目光扫过那些笔画时，脑海里竟自动浮现出对应的解释：“镜者，映万物之形；花者，藏虚实之变……入门心法：观气、凝脂、化影……这是……武功秘籍？”
汝瑞文挑眉，手指摩挲着书页。
作为彩妆培训师，她对“观气凝脂”这类词汇格外敏感——前者像极了她教学员观察顾客肤色气色，后者则与底妆手法不谋而合。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那边好像有人！”
是刚才那队差役的声音。
汝瑞文来不及多想，将《镜花缘》塞进怀里，拔腿就往树林深处跑。
她常年带学员做户外拓展，体力不算差，可没跑多久就被一棵横倒的树干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抓住她！”
差役的声音越来越近。
汝瑞文回头，看到三个手持长刀的差役正朝她冲来，眼神凶狠。
她下意识地摸向怀里的书，手指触到书页上的一处凸起——那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凹槽，形状像极了她丢失的U盘。
就在差役的刀即将砍到她身上时，她鬼使神差地用指尖按住了那个凹槽。
刹那间，怀里的书突然发烫，一道淡金色的光从她身上闪过。
那三个差役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突然惨叫着后退，其中一个甚至瘫坐在地上，指着她哆哆嗦嗦地说：“妖、妖怪！
她脸上……她脸上有花！”
汝瑞文愣住了，抬手摸向自己的脸。
光滑的皮肤，没有任何异常。
可当她低头看向地面的水洼时，却惊呆了——水面倒映出的那张脸上，竟浮现出层层叠叠的花瓣虚影，时而如牡丹般艳丽，时而如昙花般幽冷，明明是虚幻的光影，却比她见过的任何彩妆都要夺目。
“这是……《镜花缘》的作用？”
她恍然大悟。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住手！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欺凌弱女子？”
汝瑞文抬头，看到一个骑着白马的少女飞驰而来。
少女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劲装，腰间挂着药囊，脸上带着几分英气。
她手中的长鞭一甩，“啪”地一声抽在为首差役的刀背上，将刀打落在地。
“你是谁？
敢管朝廷的事？”
差役色厉内荏地喊道。
少女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京兆府医官苏云瑶，奉旨巡查疫病。
你们在此行凶，是想抗旨吗？”
“医官大人……”差役们的脸色瞬间变了，讪讪地收起刀，“误会，都是误会，这女子形迹可疑，我们只是例行盘查。”
苏云瑶没理会他们，翻身下马走到汝瑞文面前，伸手将她扶起：“姑娘，你没事吧？”
汝瑞文看着眼前的少女，对方的眼神清澈坦荡，带着真诚的关切。
她定了定神，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这是她培训学员时反复练习过的“安抚式微笑”，既不显得谄媚，又能让人放下戒心：“多谢姑娘相救，我……我只是个迷路的孤女。”
苏云瑶打量着她，目光在她粗布麻衣下隐约露出的《镜花缘》一角停留了一瞬，随即笑道：“前面就是洛阳城，我正好要进城交差，你若无处可去，不如跟我一起？”
汝瑞文心中一动。
洛阳城，武周的都城，显然是获取信息的最佳去处。
而且这个苏云瑶看起来并非恶人，或许可以暂时依附。
她故作感激地屈膝行礼：“小女子瑞文，多谢苏姑娘收留。”
她刻意隐去了姓氏——在不清楚这个世界的规则前，保留一点隐私总是好的。
苏云瑶笑着扶起她：“不用客气，走吧。”
两人上了马，汝瑞文坐在苏云瑶身后，感受着风从耳边掠过。
她低头看向怀里的《镜花缘》，书页己经恢复了常温，但刚才那诡异的一幕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观气、凝脂、化影……”她默念着心法口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
作为一个在现代社会靠观察和策略立足的人，她隐隐觉得，这本秘籍和这个时代，或许能让她走出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而远处的洛阳城，城墙高耸，城门处人流如织，正像一头沉默的巨兽，等待着吞噬或成就踏入其中的每一个人。
汝瑞文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属于职场精英的锐利——无论在哪里，生存的法则都是相通的，无非是看清规则，利用规则，最后……制定规则。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将《镜花缘》藏进怀里的那一刻，洛阳城深处的皇宫里，一位身着龙袍的女子正透过铜镜，看着镜中突然浮现的花瓣虚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又一个‘应劫者’吗……”武则天放下手中的朱笔，轻声道，“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