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步伐轻快,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背上的双肩包随着步伐微微晃动。
刚刚在岑清砚画室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尤其是岑清砚那抹转瞬即逝的笑,像一颗小石子丢进平静的湖面,在他心底泛起细微的涟漪。
他低头看了眼鞋边残留的蓝色颜料,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第一次见面就出糗,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过,岑清砚的反应让他意外。
那位画家明明气质冷淡得像冰山,却在处理颜料时展现出一种不经意的温柔。
柳若昀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也许岑清砚只是习惯了处理这种小意外,毕竟画室里颜料泼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手机震动了一下,柳若昀掏出来一看,是姐姐柳若曦的回复:“那就好,别给人添麻烦。
下班后过来帮我吧,店里今天有点忙。”
“好嘞!”
柳若昀飞快地回了一句,抬头看了看路标,拐进了一条热闹的商业街。
街边的小店鳞次栉比,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和咖啡的香气。
柳若曦的咖啡馆“暖光”就在这条街的尽头,是一间小小的店铺,门前种着一棵矮小的栀子花树,白色花朵开得正盛。
推开玻璃门,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店内布置得温馨而文艺,墙上挂着几幅简笔画,木桌上摆着小巧的多肉植物。
柳若曦正在柜台后忙碌,穿着白色衬衫和米色围裙,头发扎成低马尾,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她抬头看见柳若昀,笑着招手:“来得正好,帮我把这几杯拿过去,3号桌的客人等着呢。”
柳若昀放下背包,接过托盘,熟练地穿梭在桌椅间。
咖啡馆不大,但生意不错,午后时分,店里坐满了人。
3号桌坐着一对年轻情侣,柳若昀把咖啡放下时,女孩笑着说了声“谢谢”,男孩则低头刷着手机。
柳若昀笑了笑,没多说什么,转身回到柜台。
“今天怎么这么忙?”
柳若昀拿起一块抹布,开始擦拭柜台,“平时这会儿不是挺清闲的吗?”
柳若曦一边冲泡咖啡,一边无奈地叹了口气:“隔壁街开了家网红甜品店,带了不少客流过来。
咱们这儿虽然小,好歹也沾点光。”
她顿了顿,抬头看他,“对了,你今天去的那位画家怎么样?
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
柳若昀手上的动作一顿,脑海里浮现出岑清砚坐在画架前专注的模样。
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画布时,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他隔绝在外,只剩下画笔和光影。
他低声道:“嗯,挺厉害的。
他的画室虽然不大,但感觉……特别有氛围。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就像每一块画布上都藏着故事。”
柳若曦挑了挑眉,揶揄道:“哟,这么诗情画意?
我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艺了?”
“姐!”
柳若昀脸一红,瞪了她一眼,“我好歹也是学艺术史的,多少有点审美吧。”
柳若曦笑出声,递给他一杯刚做好的拿铁:“行了行了,喝口咖啡,消消气。
说真的,那位岑老师没为难你吧?
我听说有些艺术家脾气古怪得很。”
“没有,他人挺好的。”
柳若昀接过杯子,低头喝了一口,语气里带着点不自觉的柔和,“虽然看着冷冷的,但其实挺温柔。
颜料泼了以后,他也没生气,还帮我擦了地板。”
柳若曦看着他微红的耳尖,眼神里闪过一抹揶揄,但没再多说,只是点点头:“那就好。
你这性子,太容易给人添乱了。”
柳若昀撇了撇嘴,没反驳。
他知道姐姐说得没错,自己从小就有点毛手毛脚,总是好心办坏事。
大学时学艺术史,他曾经在课堂上不小心弄翻了投影仪,害得教授的课件白屏了半节课。
那次的事让他懊恼了好久,也让他更明白自己的局限——他或许有对艺术的热爱,却没有足够的天赋去创造什么。
“姐,你说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柳若昀放下杯子,语气里带着点自嘲,“学了艺术史,结果连个研究生都没考上。
现在给人当模特,连颜料都能弄洒。”
柳若曦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认真地看着他,眼神温柔却坚定:“若昀,你别这么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你现在做模特,不是也挺好?
至少你能接触到真正的艺术,接触到那些厉害的人。
谁说你没用?
你只是还没找到自己的方向而己。”
柳若昀低头,盯着杯子里漂浮的泡沫,沉默了一会儿。
他知道姐姐是为了安慰他,但内心的那点空落却不是几句话就能填满的。
父母去世后,姐姐几乎是用尽全力把他拉扯大。
他大学时成绩不错,本想继续深造,可家里经济拮据,他不想再给姐姐添负担,于是选择了工作。
可如今,模特这份职业虽然自由,却也让他感到迷茫——他喜欢艺术,却不知道自己能为艺术做些什么。
“对了,岑老师说让我下周再去。”
柳若昀抬起头,语气里多了几分期待,“他说要继续画我,可能是觉得我还挺适合当模特的吧。”
“那就好好干。”
柳若曦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定你能从他那儿学到点什么。
你不是一首想多了解艺术创作吗?
这次可是个好机会。”
柳若昀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笑。
他想起岑清砚画画时的专注模样,心底那点迷茫似乎被冲淡了一些。
或许,姐姐说得对,他可以在岑清砚的画室里找到一些答案。
——另一边,岑清砚的画室里,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洒进来,铺满整个房间。
他坐在画架前,盯着那幅未完成的炭笔素描,目光深邃而复杂。
画布上的柳若昀侧脸己经初具雏形,阳光勾勒出他睫毛的影子,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不自知的温柔。
岑清砚放下炭笔,揉了揉眉心。
今天画画的过程比他想象中顺利得多,甚至有种久违的流畅感。
他己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那种灵感如泉水般涌出的状态。
自从三年前那场失败的画展后,他的创作就陷入了瓶颈。
评论家们说他失去了灵魂,画作空洞而缺乏情感。
那段时间,他几乎画不下一笔完整的线条,甚至一度想放弃画笔。
可今天,柳若昀的到来似乎打破了某种僵局。
那双澄澈的眼睛、那抹干净的笑,像一束光,照进了他沉寂己久的世界。
岑清砚的目光落在那滩干涸的蓝色颜料上,脑海里浮现出柳若昀手忙脚乱道歉的样子。
他很少对别人产生兴趣,可柳若昀身上那种自然流露的生命力,却让他有种想要继续画下去的冲动。
“清砚,你还在画室?”
林疏月的电话打进来,语气里带着点惊讶,“我还以为你早走了。
今天怎么样?
柳若昀还行吧?”
岑清砚靠在椅背上,声音平静:“还不错。
让他下周再来。”
“哟,难得你这么满意。”
林疏月笑了一声,“我就说他挺特别的吧?
那小子的气质真的很适合当模特,灵动得很。”
岑清砚没接话,只是低声道:“嗯。”
挂了电话,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晚风吹进来,带着海水的咸味和花草的清香。
远处,S市的天空被夕阳染成一片金橙色,像是他画布上未完成的背景。
岑清砚闭上眼,脑海里却浮现出柳若昀离开时回头的那一笑。
他突然有些期待下周的到来。
——咖啡馆里,柳若昀忙完了一天的活,天己经完全黑了。
他和柳若曦一起收拾好店面,锁上门,姐弟俩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夜风微凉,路灯的光洒在地面上,拉长了他们的影子。
“姐,你说艺术到底是什么?”
柳若昀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点迷茫,“我今天看岑老师画画,感觉他好像在用画笔讲故事。
可我呢?
我只会看,永远画不出来。”
柳若曦停下脚步,转头看他,眼神温柔:“若昀,艺术不只是画画。
欣赏也是一种能力。
你能看到画里的故事,能感受到那些情感,这本身就是一种天赋。
别老觉得自己不行,你还年轻,慢慢来。”
柳若昀低头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知道姐姐说得有道理,可心底的那点渴望却始终挥之不去。
他想离艺术更近一点,想成为那些故事的一部分。
而此刻,他并不知道,那个名叫岑清砚的画家,己经在画布上,为他开启了一段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