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是雨
我把一瓶冰镇苏打水放在周恒面前，打破了图书馆的寂静。
周围瞬间投来无数道或鄙夷或看好戏的视线。
周恒头也没抬。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翻过一页书，然后伸出，将那瓶水推到了桌角。
动作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冷。
苏打水瓶在桌子边缘摇晃了两下，最终“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图书馆里被无限放大。
周围响起了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真是没脸没皮，天天来。”
“周恒肯定烦死他了，我要是周恒，早让他滚了。”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
那些议论像是无形的巴掌，一下下扇在我的脸上。
我习惯了。
从我决定追周恒的那天起，我就成了全校的公敌。
我弯腰，沉默地捡起那瓶水，转身离开。
经过垃圾桶时，我把水瓶扔了进去。
身后，那些嘲讽的声音更加肆无忌惮。
我走出图书馆，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刚下台阶，一个人影就挡在了我面前。
是李伟，学生会体育部长，也是周恒最忠实的拥护者之一。
他身后跟着几个和他一样人高马大的体育生，个个面色不善。
“沈执。”
李伟叫我的名字，语气里满是警告。
“我说过多少次了，离周恒远点。”
我攥紧了书包带子。
“我做什么，和你没关系。”
“没关系？”
李伟冷笑一声，猛地推了我一把。
我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身后的石柱上，背上传来一阵钝痛。
“你这种人，只会弄脏他。”
李伟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你每天像个苍蝇一样缠着他，不觉得恶心吗？”
“周恒是天上的月亮，你是什么？
地上的烂泥！”
“你再敢去烦他，我就让你在学校里待不下去。”
他的话像淬了毒的刀子，句句扎心。
我能忍受旁人的议论，却无法忍受这种指着鼻子的羞辱。
一股热血冲上头顶。
“他是不是月亮，你是不是烂泥，都轮不到你来定义。”
我抬起头，首视他。
“滚开。”
我的反抗似乎激怒了他。
李伟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
“给脸不要脸是吧？”
他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力气大得惊人。
“行，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待不下去。”
他拖着我，往教学楼后面走。
他的几个同伙跟在后面，堵住了我所有的退路。
我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的心脏。
他们把我拖到了废弃的北教学楼。
一路上了顶楼。
“砰”的一声，通往天台的铁门被踹开。
李伟粗暴地把我甩在地上。
“知道这是哪儿吗？”
他指着天台边缘，脸上带着残忍的笑。
“从这儿跳下去，什么烦恼都没了。”
风很大，呼啸着从耳边刮过。
我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他们一步步向我逼近。
“你们想干什么？”
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发抖。
“干什么？”
李伟笑得更加张狂。
“让你清醒清醒。”
“你不是喜欢周恒吗？
你不是觉得他总有一天会看到你吗？”
“我告诉你，他看见了，看见的也只有恶心。”
“他亲口跟我说，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你，沈执。”
最后一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愣在原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李伟很满意我的反应。
他走到我面前，抓着我的头发，强迫我看向天台边缘那个摇摇欲坠的维修平台。
“上去。”
他命令道。
“去那儿站着，好好看看下面的风景。”
我浑身冰冷，恐惧让我无法动弹。
“不去？”
李伟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行，我们帮你。”
他和另一个人架起我的胳膊，强行把我拖向了那个平台。
我疯了似的挣扎，手脚并用。
“放开我！
你们这是犯法的！”
“犯法？”
他们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谁看见了？
等你掉下去了，我们只会说，是你自己失足。”
“一个为情所困的可怜虫，不是吗？”
我的脚被推上了那个锈迹斑斑的平台。
平台只有一脚宽，踩上去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下一秒就会散架。
脚下是十几层楼的高度。
风从西面八方灌过来，我感觉自己像一片随时会被吹走的树叶。
“站稳了。”
李伟松开我，退后一步，欣赏着我的恐惧。
“怎么样？
风景不错吧？”
“你说，要是周恒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多看你一眼？”
他的同伙在旁边哄笑着。
“没准儿会觉得你勇气可嘉呢！”
“跳啊，你怎么不跳？”
我死死抓着身后的栏杆，腿抖得站不住。
就在这时，我脚下的一块锈铁突然断裂。
“啊！”
我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身体猛地向后仰去。
世界在我眼中天旋地转。
我完了。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
就在我彻底失去平衡，即将坠落的瞬间——“住手！”
一声暴喝从天台入口传来。
那声音，我化成灰都认得。
是周恒。
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伟他们脸上的笑容僵住，转头看向门口。
而我，己经没有时间去思考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身体下坠的趋势无法停止。
就在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一道黑影闪电般冲了过来。
一只手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度抓住了我的手腕，猛地向回一拽。
巨大的力量让我整个人撞进一个坚硬又冰冷的怀抱。
熟悉的雪松气息瞬间将我包围。
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炸开。
耳边，是周恒粗重而急促的喘息。
抱着我的手臂在微微发抖，勒得我骨头生疼。
“周……周恒……”李伟的声音结结巴巴地响起。
“我们……我们就是跟他开个玩笑……”周恒没有理他。
他只是把我抱得更紧，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
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嘶哑，破碎，带着我从未听过的颤抖。
“别动。”
然后，他转向李伟他们，声音瞬间降至冰点，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气。
“滚。”
一个字，让那几个刚才还不可一世的人瞬间白了脸，连滚带爬地跑了。
天台上只剩下我和他。
还有呼啸的风声。
我被他禁锢在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一滴温热的液体，忽然落在了我的脸颊上。
不是雨。
我茫然地抬起头，想看看他怎么了。
也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是跑在最后的一个男生，他惊恐地指着周恒。
“周恒，你的眼睛……怎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