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雨夜
黑色的方块，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要将我所有的理智和挣扎都吸进去。
他要我的联系方式。
在我被全校嘲笑了一年，在他无视了我无数次，在我刚刚经历了一场混杂着暴力与羞辱的闹剧之后。
他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向我伸出了手。
为什么？
是同情？
是愧疚？
还是像论坛上说的，他一时兴起的疯魔？
我的手在口袋里攥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我应该拒绝的。
我应该冷冷地告诉他“不必了”，然后转身就走，维持我最后一点可悲的尊严。
可我做不到。
因为眼前这个强势、霸道、眼睛通红的周恒，和我记忆深处的某个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思绪在一瞬间，被拉回到了一年前那个冰冷的雨夜。
那天是我二十岁的生日，我没有收到任何祝福。
我只接到了父亲的一通电话，他在电话那头，用一贯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通知我他己经停掉了我所有的副卡。
“你那个所谓的设计梦想，就是一堆不切实际的垃圾。
沈家的继承人，不需要这种毫无价值的情感和爱好。”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想不通，就滚出沈家。”
电话***脆地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空无一人的校园里，冰冷的雨水兜头浇下，很快就湿透了全身。
狼狈，无助，像一条被全世界抛弃的丧家之犬。
就在我蜷缩在路灯的阴影里，冷得瑟瑟发抖时，一把黑色的伞，忽然出现在我的头顶，为我隔绝了那片冰冷刺骨的雨。
我茫然地抬起头。
看到了周恒。
他脸上戴着耳机，应该是刚从画室出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松节油味道。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像是没有认出我是谁。
他就那么看着我，看着我满身的泥泞和狼狈，然后，他把手里的伞，塞进了我的怀里。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口型对我比了两个字。
“拿着。”
然后，他就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那片倾盆大雨里。
我抱着那把尚有余温的伞，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许久都无法回神。
那是二十年来，我第一次收到一份，不含任何条件、不求任何回报的善意。
像一根火柴，划亮了我黑暗无边的世界。
从那天起，周恒这个名字，就成了我溺水时抓住的唯一一根浮木。
我知道他高高在上，我知道他清冷疏离。
可我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他，哪怕只能像飞蛾扑火一样，远远地看着那束光。
……“沈执？”
周恒的声音将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他见我迟迟没有反应，眉头皱得更紧，似乎己经快要失去耐心。
眼前的他，和记忆里那个沉默着递给我伞的少年，截然不同，却又诡异地重合。
那份深藏在冰山下的温柔，或许，一首都在。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我不再犹豫，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屏幕。
我的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抖，几次都差点没点准。
最终，在周恒紧迫的注视下，我打开微信，对准了他的二维码。
“滴。”
一声轻响，好友申请发送成功。
几乎是同一时间，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屏幕上跳出一条提示：我们现在是好友了，开始聊天吧。
他通过了。
我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周恒收起手机，那双红色的眼睛依旧沉沉地看着我，薄唇紧抿，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用下巴朝宿舍楼的方向点了点，语气生硬。
“回去。
休息。”
说完，他便转过身，迈开长腿，径首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一旁的赵磊才敢小声地凑过来：“执哥，你……你真加了？”
我没有回答他。
我低下头，看着通讯录里那个静静躺着的名字——周恒。
只有一个简单的名字，头像是一片纯粹的黑色。
我感觉自己手里握着的不是手机，而是一块滚烫的烙铁。
烫得我心慌，却又舍不得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