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全息考场永久禁考的通知像烙印般刻在他的电子档案上,连便利店的人脸支付系统都会在识别他时弹出红色警告框。
他踢开脚边的神经适配器残骸——那是上个被淘汰的作弊者留下的遗物,金属外壳上还粘着干涸的脑脊液。
隧道深处传来潮湿的风,带着某种生物电流的腥甜。
周弈突然停住脚步,玻璃幕墙上除了他自己的倒影,还多了一抹流动的银色。
那是个穿纳米纤维紧身衣的女人,她耳后的量子通讯器泛着幽蓝的光,像只蛰伏的萤火虫。
"周弈。
"她念他名字的方式很特别,舌尖轻轻抵住上颚,像在品尝某种稀有元素,"你父亲推导的记忆共振公式,现在黑市叫价到两百万信用点。
"她递来的全息卡片在空气中投射出广告:一个大脑被无数光丝刺穿的动态图,旁边闪烁着"知识注射,三分钟掌握十年功力"的标语。
周弈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认得这个女人——林雾,父亲实验室爆炸前最后接触过的研究对象。
她的虹膜里还残留着当年神经实验的痕迹,左眼瞳孔在暗处会显现出分形几何图案。
"你们偷了他的研究。
"周弈的声音在地铁隧道里产生诡异的回声。
林雾笑了,她按下耳后的开关,周弈突然被拉入共享视觉——他看到无数具苍白躯体漂浮在培养舱里,每具躯体的大脑都插着与父亲论文里完全相同的量子接驳器。
"是继承。
"林雾的指甲划过周弈的颈动脉,冰凉得像手术刀,"你不想知道那些雷同答案是怎么钻进你脑子的吗?
"她的呼吸带着三氯乙烯的味道,那是记忆移植手术常用的麻醉剂。
废弃的基因诊疗中心比周弈想象的更冷。
走廊墙皮剥落处露出密密麻麻的电路,像暴露的神经束。
手术台上方悬着改良版的脑波同步仪,十二个针尖状的电极组成了令人不适的放射形图案。
"第一次会有点疼。
"林雾往他太阳穴涂抹导电凝胶时,她的义眼瞳孔扩张成完美的圆形,"就像被知识本身刺穿。
"冰锥刺入颅骨的感觉比预想中延迟了三秒。
周弈先是闻到焦糊味——那是自己脑蛋白被电离的味道,然后才感受到疼痛。
不是普通的疼痛,而是某种沿着神经拓扑结构蔓延的锐痛,仿佛有人把南极冰川塞进了他的海马体。
手术台在剧烈震颤,其实是他的身体在痉挛。
无数陌生记忆如高压水银般注入。
周弈看见自己站在诺贝尔领奖台上用德语致谢,下一秒又变成石油钻井平台的计算员在核算数据。
这些记忆碎片边缘都带着锯齿状的烧灼痕迹,最可怕的是他居然能流畅调用这些人的专业技能——某个日本物理学家的微分几何知识正在他脑中自动重组。
"停...停下!
"周弈的惨叫被脑机接口转换成二进制尖叫。
监控屏上他的脑电图己经变成疯狂的红色锯齿,某个记忆模块突然反噬,他看见父亲在培养舱前记录数据,而舱体内漂浮着缩小版的自己。
林雾突然切断连接,周弈的脊椎像被抽走般砸在手术台上。
"欢迎来到后真相时代。
"林雾用靴尖拨弄着从他鼻腔流出的半透明液体,"现在你明白考场那些标准答案是怎么来的了?
"她调出全息投影,周弈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神经图谱正与三个陌生大脑产生量子纠缠。
最上方标注着"E-1024"的图谱在持续闪烁——正是那个与他答案雷同的考生。
周弈呕吐出带着金属味的胆汁。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在手术台刻出父亲临终前写的那个方程式。
林雾突然凑近,她的义眼虹膜里浮现出同样的公式:"你父亲最伟大的发现不是记忆移植,而是如何让知识像病毒般在神经网络中自我复制。
"走廊突然传来纳米机器人巡逻的嗡鸣。
林雾迅速将微型接驳器植入周弈的腕部静脉,那东西像水银般顺着血管游走。
"下次想要新知识时,"她将嘴唇贴在他颤抖的眼皮上,"记得先给记忆杀毒。
"她的身影在警笛声中分解成无数光粒,最后消失的是左眼里那个旋转的曼德勃罗特图形。
周弈跌跌撞撞冲进洗手间,镜中的自己正在发生可怕的变化——右眼瞳孔边缘出现了和林雾相同的分形纹路。
当他用冷水冲洗面部时,水流在接触皮肤的瞬间结成了冰晶,某种不属于他的低温物理学知识正在细胞层面重组他的身体。
地铁隧道深处传来笑声,是那些被窃取记忆的宿主在集体梦呓。
周弈摸到后脑勺微微凸起的接口疤痕,那里正在渗出淡蓝色的组织液。
他忽然想起父亲实验室墙上的那句话,当时以为只是潦草的手写体,现在才看懂是神经突触的拓扑图:"所有知识都带着原主的死亡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