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他胡乱摸了两把,指尖触到粗糙的石壁,带着点潮乎乎的凉气。
刚才飞出去的矿灯不知滚到了哪儿,只远处有一点微弱的光在晃,是瘦猴的——这小子居然也跟着滑下来了。
“叶哥?
叶哥你在哪儿?”
瘦猴的声音带着哭腔,那点光也跟着抖得厉害,“我……我腿好像扭了。”
“别喊。”
方叶撑着石壁站起来,揉了揉发疼的后背,“先把灯拿稳了,照照西周。”
他摸索着往那点光的方向挪,脚下磕磕绊绊,不知踢到了什么,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像是陶器碎片。
瘦猴的矿灯终于稳了些,昏黄的光扫过来,方叶才看清,自己竟落在一个不大的石室里。
石室西壁是粗糙的石砖,砖缝里嵌着些灰白色的粉末,像是长年累月积下的灰。
地面上散落着不少碎陶片,还有几根朽烂的木架子,一碰就成了渣。
最显眼的是石室中央,立着个半人高的石台,台上盖着块破烂的红布,布上落满灰尘,边角都烂成了絮。
“这……这就是河伯祠的底下?”
瘦猴一瘸一拐地挪过来,灯光照向石台,声音里少了点哭腔,多了点好奇。
方叶没说话,目光扫过石室顶部——那里有个黑漆漆的洞口,正是他们刚才滑下来的地方,洞口边缘还挂着些湿泥和碎土,时不时有小块泥土“簌簌”往下掉。
他心里暗叫不好,这洞口看着不算结实,万一再塌,他们就真成瓮中之鳖了。
“先看看东西,抓紧时间走。”
方叶说着,走到石台边,伸手想揭那块红布。
刚碰到布角,指尖突然一顿——红布下面,好像有东西在动。
不是风吹的,是一种极轻微的、贴着布面的挪动,像有只细手在布底下轻轻挠了一下。
方叶立刻缩回手,示意瘦猴把灯举高点。
矿灯的光聚焦在红布上,能看清布面上印着些模糊的图案,像是波浪纹,还有个歪歪扭扭的“河”字,和刚才那块铜牌上的字一模一样。
布的中央,鼓起一个人形的轮廓,不高,看着像个小孩。
“这……这布底下是什么?”
瘦猴往后缩了缩,“不会是……别瞎想。”
方叶嘴上说,手却摸向了腰间的短刀。
他慢慢绕到石台另一侧,避开那个鼓起的轮廓,猛地伸手,一把将红布扯了下来。
红布落地,扬起一阵灰尘。
瘦猴的矿灯及时照了过去,两人同时僵住了。
石台中央,哪是什么小孩,是一具干尸。
干尸缩在石台里,身上裹着件破烂的青色麻衣,衣料早就糟朽了,一碰就掉渣。
它的皮肤呈深褐色,紧紧贴在骨头上,眼窝深陷成两个黑窟窿,嘴唇早就烂没了,露出两排黄黑的牙齿,像是在笑。
最诡异的是它的脸——额头正中央,竟有一块青黑色的印记,像是人为画上去的,形状像片柳叶,在昏黄的灯光下,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气。
“青……青面?”
瘦猴的声音抖得像筛糠,“老辈人说,河伯祠里的守祠人,脸上都画着青纹……这不会是……”方叶没接话,目光落在干尸的手上。
干尸的手指蜷缩着,手里紧紧攥着个东西,是个巴掌大的青铜小鼎,鼎身上刻着细密的水波纹,虽然锈迹斑斑,却比刚才那块铜牌精致得多。
“把鼎拿过来。”
方叶对瘦猴说。
瘦猴脸都白了:“叶哥,这……这尸体手里的东西,能碰吗?
万一……万一有邪祟呢?”
“哪来那么多邪祟。”
方叶皱了皱眉,自己上前一步,伸手去掰干尸的手指。
干尸的手指硬邦邦的,像枯树枝,他用了点劲,才把青铜鼎从干尸手里抽出来。
鼎刚到手,石室突然“轰隆”一声晃了晃,顶部的洞口又掉下来几块土块。
方叶心里一紧:“不好,要塌了!
走!”
他拉着瘦猴,转身就往石室深处跑——刚才进来时他就瞥见,石室尽头似乎有个通道。
瘦猴被他拽着,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嘴里还念叨着:“那干尸……那干尸的眼睛好像动了……别废话!”
方叶回头吼了一声,刚想加快脚步,眼角余光却瞥见,石台上的干尸,不知什么时候,竟坐了起来。
矿灯的光扫过,干尸深褐色的脸对着他们,额头的青纹在晃动的灯光下,像是活了过来,慢慢舒展。
它的眼窝依旧是空的,可方叶却莫名觉得,有一道冰冷的视线,正从那黑窟窿里射出来,死死盯着他手里的青铜鼎。
“跑!”
方叶不再犹豫,猛地把瘦猴往前一推,自己也跟着往通道里冲。
身后的“轰隆”声越来越响,石砖和泥土不断往下掉,他甚至能听到,有什么东西在石板上拖动的声音,正从身后慢慢追过来。
通道里更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
方叶和瘦猴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矿灯的光在前面晃来晃去,照出通道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波浪纹,像是无数条小蛇,在黑暗里扭动。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点微光。
方叶心里一喜,刚想喊,却听见瘦猴“啊”地叫了一声,猛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
方叶回头,矿灯照向瘦猴的脚。
瘦猴的裤腿,不知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那东西从通道壁的石缝里伸出来,是一根青黑色的藤蔓,上面长着细小的倒刺,正紧紧勒着瘦猴的脚踝。
而更远处的黑暗里,那道拖动的声音,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