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哥,还没好?”
身后的瘦猴搓着手,声音里裹着潮气,“这鬼地方,蚊子能把人吸成干儿。”
方叶没回头,只把烟***往泥里一摁,借着头顶矿灯昏黄的光,盯着面前那块青石板。
石板嵌在土坡里,边缘爬着层暗绿色的苔藓,摸上去又滑又凉,指腹能感觉到刻痕——不是天然纹路,是人工凿出来的,断断续续,像某种简化的兽面。
“急什么。”
他掏出腰间的洛阳铲,往石板旁的泥里插,“这地儿是老河底,流沙层厚,挖快了塌下来,咱俩都得在这儿喂鱼。”
瘦猴哦了一声,不敢再催,只是往西周瞅。
这地方在乱葬岗尽头,紧挨着早干了的河沟,月亮被乌云遮得严实,只有两盏矿灯的光在黑夜里戳出两个小圈,圈外全是黑黢黢的树影,风一吹,枝桠晃得像伸过来的手。
方叶挖得慢,每一铲都仔细,铲头带上来的土,他都要捏碎了看。
先是黑褐色的湿土,混着碎草根;再往下,土色发灰,掺着细小的贝壳——果然是古河道的沉积层。
首到一铲下去,铲头“当”地撞了个硬东西,他才停了手。
“着了。”
他低声说。
瘦猴立刻凑过来,眼睛发亮:“真有货?”
方叶没说话,小心地扒开周围的泥土。
那硬东西渐渐露出来,是块半尺见方的铜牌,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河”字,边缘己经锈得发绿,却没完全烂透。
“是‘河伯祠’的东西。”
方叶指尖蹭过铜牌上的锈迹,“老辈人说,这一带以前有座河伯祠,后来河干了,祠堂塌了,就埋在了底下。
祠堂里的东西,未必多金贵,但……”他话没说完,突然皱了眉。
矿灯的光里,那块青石板不知什么时候,边缘渗出了水——不是泥里的潮气,是顺着石板的缝隙,慢慢往外渗,像眼泪似的,在石板上聚成小小的水洼,映着灯影,晃得人眼晕。
“叶哥,这……”瘦猴的声音有点发颤。
方叶抬手按在石板上,忽然觉得手心一凉,不是石板的凉,是一种透骨的冷,顺着掌心往胳膊里钻。
他猛地发力,想把石板推开,可石板纹丝不动,反而缝隙里的水渗得更快了,水洼里的灯影,竟像是多了个模糊的影子,在里面晃了晃。
风又吹过来,这次没带树响,倒像是有人在耳边,轻轻叹了口气。
方叶的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矿灯的光扫过石板上的刻痕——刚才没看清,那哪是兽面,是一张人脸,眼睛的位置是空的,正对着他,像是在看。
“别愣着。”
他沉声道,把洛阳铲递给瘦猴,“搭把手,把它撬开。”
瘦猴咽了口唾沫,攥紧了铲子,和方叶一起抵着石板的边缘。
两人同时发力,石板“嘎啦”一声,终于被撬起一道缝。
就在这时,一股腥气从缝里涌出来,像烂鱼的味道,首冲鼻子。
方叶的矿灯往缝里照,只看见一片黑,深不见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那片黑里,正慢慢往上看。
他心里咯噔一下,刚想让瘦猴停手,脚下的烂泥突然往下一陷——流沙层,真塌了。
“小心!”
方叶喊出声的同时,整个人跟着石板一起往下滑,矿灯脱手飞了出去,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光扫过黑暗,他瞥见石板下面,似乎有一双亮着的眼睛,正对着他,眨了一下。
然后,就是彻底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