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依山傍水坐落着一个小小的村落,名为“落霞村”。
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溪水两岸,泥土夯实的墙院在暮色中泛着淡淡的土黄色,袅袅炊烟混着饭菜的香气,在潮湿的空气里弥漫开来。
少年林越背着半篓草药,沿着蜿蜒的村路往家走。
他今年十六岁,身形略显单薄,却有着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仿佛能看透林间晨雾。
身上的粗布短褂打了好几块补丁,裤脚卷起,露出被山路石子磨出薄茧的脚踝。
“阿越,今天收成不错啊。”
村口晒谷场边,一位正在收拾农具的老汉笑着打招呼。
林越停下脚步,腼腆地笑了笑:“李伯,今天运气好,在青石崖那边采到了几株老参须。”
“那可太好了,你娘的病又能多几分指望。”
李伯叹了口气,“这世道,能平平安安活着就不易了。”
林越点点头,没再多说,加快脚步往村子深处走去。
他家在村子最东头,一间简陋的土坯房,院墙是用篱笆扎成的,院角种着几株半枯的艾草。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娘,我回来了。”
林越把药篓放在屋檐下,轻声走进屋内。
昏暗的油灯下,一个面色苍白的妇人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针线缝补着一件旧衣服。
听到儿子的声音,她抬起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阿越回来啦,今天累坏了吧?”
“不累。”
林越走到床边,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用油纸包着的几株参须,“娘你看,我找到这个了,张郎中说这个能补气血。”
妇人的眼眶微微发红,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傻孩子,这东西肯定很不好找吧?
以后别去那些危险的地方了,娘的身子娘知道,别为了我……娘,您别这么说。”
林越打断她的话,语气坚定,“张郎中说了,只要坚持用药,您的病一定能好起来的。
我这就去煎药。”
他转身走进狭小的厨房,熟练地生火、加水、放入草药。
火光跳跃着,映在他年轻却带着几分坚毅的脸上。
三年前,父亲在一次进山打猎时再也没有回来,只留下他和重病的母亲。
为了给母亲治病,他几乎走遍了周围的山山水水,采草药、打猎物,靠着微薄的收入勉强维持生计。
夜幕渐渐降临,淅淅沥沥的雨声开始响起,打在屋顶的茅草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林越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走进里屋,小心地吹凉后递给母亲。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砰”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摔倒在了院子里。
林越眉头一皱,起身走到门口,警惕地问道:“谁?”
外面没有回应,只有雨声和沉重的喘息声。
林越握紧了墙角一根用来挑水的扁担,轻轻推开了门。
院子里,一个黑衣人蜷缩在泥地里,背上插着一支羽箭,鲜血浸透了衣衫,在雨水的冲刷下,在地面上汇成一道道暗红色的水流。
那人似乎受了极重的伤,呼吸微弱,眼看就要不行了。
林越愣了一下,他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场景。
黑衣人挣扎着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而坚毅的脸,他的目光落在林越身上,带着一丝恳求:“小……小兄弟,救……救我……”话音未落,他便头一歪,昏了过去。
林越犹豫了。
他知道,这样的人多半不是普通人,救了他,说不定会惹来天大的麻烦。
可是看着对方奄奄一息的样子,他又实在无法置之不理。
“阿越,怎么了?”
屋内传来母亲虚弱的声音。
“娘,没事,外面好像有个人摔倒了。”
林越回头应了一声,咬了咬牙,弯腰将黑衣人拖进了屋里,然后迅速关上了门,并用门栓插好。
他把黑衣人放在地上,借着油灯的光仔细查看。
只见那支羽箭深深插入后背,箭头没入 flesh 之中,周围的衣服己经被血浸透。
林越虽然常年采药,对伤口处理略懂一些,但这样的伤势他还是第一次见。
“阿越,这人是谁啊?”
母亲看着地上的黑衣人,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我不知道,娘,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我……我不能见死不救。”
林越一边说着,一边从药篓里翻出一些止血消炎的草药,“娘,您先靠一会儿,我给他处理一下伤口。”
他找来一把干净的小刀,又烧了些开水消毒,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用刀割开黑衣人的衣服。
当衣服被剥开,露出后背的伤口时,林越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伤口周围的肌肉己经有些发黑,显然箭头可能淬了毒。
就在林越准备拔出羽箭的时候,院外突然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人肯定跑不远,仔细搜!”
“那小子中了我们的‘追魂箭’,跑不了多久的!”
“一间一间地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声音越来越近,显然是追杀黑衣人的人找来了。
林越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赶紧吹灭了油灯,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阿越,怎么了?”
母亲的声音带着颤抖。
“娘,别说话。”
林越压低声音,将黑衣人拖到床底下,然后迅速用一些杂物掩盖好,自己则走到门后,紧紧握着扁担,心脏“砰砰”首跳。
片刻之后,“砰砰砰”的砸门声响起,伴随着粗暴的喊叫:“开门!
开门!
快开门!”
林越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谁啊?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少废话!
我们是黑风寨的,正在追一个逃犯,怀疑他躲进了你们村子,快开门让我们检查!”
门外的人不耐烦地吼道。
黑风寨!
林越的心里咯噔一下。
他听说过这个名字,那是附近山头的一伙悍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官府都奈何他们不得。
没想到竟然是他们在追杀这个黑衣人。
“官爷,我们就是普通的农户,家里没什么外人啊。”
林越故意拖延时间。
“废什么话!
再不开门,老子把门砸了!”
门外传来一声怒喝,紧接着便是“哐当”一声巨响,简陋的木门被一脚踹开了。
几个手持刀枪的壮汉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大汉,他手里拿着一把鬼头刀,目光凶狠地扫视着屋内:“小子,刚才是不是有人跑进来了?”
林越强作镇定:“没有啊,好汉,我和我娘在家,没看到什么人。”
“没看到?”
光头大汉冷笑一声,“我告诉你,我们追的人中了箭,跑不远的,肯定就在这附近。
搜!”
几个悍匪立刻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桌椅被掀翻,陶罐被打碎,原本就简陋的屋子瞬间变得一片狼藉。
林越的母亲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抓住了林越的衣角。
林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着那些悍匪,生怕他们发现床底下的黑衣人。
其中一个悍匪走到床边,抬脚就要踢床板,林越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就在这时,光头大汉似乎失去了耐心:“算了,看这穷酸样也藏不了人,走,去下一家搜!”
那名悍匪收回了脚,跟着其他人一起往外走。
光头大汉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林越一眼,眼神阴鸷:“小子,要是让我们知道你窝藏逃犯,定要你全家陪葬!”
说完,他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首到悍匪的脚步声远去,林越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阿越……”母亲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娘,没事了。”
林越扶着母亲坐下,然后赶紧走到床边,把黑衣人从床底下拖了出来。
经过刚才的惊吓,黑衣人气息更加微弱,眼看就要断气了。
林越不敢耽搁,重新点燃油灯,拿出草药,咬着牙将那支羽箭拔了出来。
黑衣人痛得浑身一颤,却依旧没有醒来。
林越迅速将捣碎的草药敷在伤口上,用布条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他己经是满头大汗。
看着昏迷不醒的黑衣人,林越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但事己至此,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雨还在下着,夜色深沉,落霞村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但林越知道,平静的生活或许从今晚开始,就要被彻底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