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她死死盯着那面古董镜,镜面依旧模糊,映着她因惊骇而扭曲的脸,以及那行猩红的警告——“下一个就是你”。
那个正在渗出的“S”,像一只刚刚睁开的、充满恶意的眼睛。
“幻觉……一定是幻觉……”她喃喃自语,强迫自己弯腰捡起掉落的日记本。
皮革封面触手生寒。
她不敢再看那面镜子,迅速将日记本塞进风衣口袋,指尖触到口袋内衬一道细微的凸起。
她掏出来,是一张对折的、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穿着校服、笑容灿烂的少女,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正是她和林曦,高中毕业时的合影。
背面用林曦的笔迹写着:“永远的双生花。
曦 & 晚。”
这张照片,她从未带在身上,更不可能出现在“归寂”的房间里。
是谁放进去的?
恐惧如藤蔓缠绕,几乎让她窒息。
陆琛的警告在耳边回响: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时,无论你在何处,请立刻回到房间,锁好门窗。
现在才七点,距离午夜还有五个小时。
可这第一声钟响,来得如此诡异,如此不合时宜。
她必须离开这个房间。
餐厅是唯一己知的、有其他“活人”的地方。
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恐惧,推开门。
走廊里光线昏暗,只有壁灯投下惨黄的光晕,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如同鬼魅。
空气中的怪味更浓了,消毒水下似乎还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烧焦羽毛的气味。
她快步走向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激起空洞的回响。
主楼大厅恢弘而阴森。
巨大的水晶吊灯蒙着厚厚的灰尘,几根断掉的水晶链垂落下来。
正对着大门的,是一架足有两人高的、雕工繁复的西洋落地钟。
钟面是深邃的墨绿色,指针精准地指向6:58。
钟摆静止不动。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这钟……刚才响了?
她清晰记得那声沉闷的“咚”,绝非幻听。
可现在,它纹丝不动,仿佛从未被拨动过。
“林小姐?”
一个轻柔得近乎飘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晚惊得几乎跳起来,猛地转身。
一个穿着白色病号服的女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大厅角落的阴影里。
她身形瘦弱,长发枯黄,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削的下巴。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娃娃的一只眼睛掉了,空洞地望着前方。
“你……看见了吗?”
女人的声音带着孩童般的天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钟……响了。
第一声。
他来了……他来找第七个了……”林晚强作镇定:“你是谁?
你知道‘第七个’是谁吗?”
女人猛地摇头,枯发甩动:“不能说!
说了……钟就会响得更快!
姐姐……你也是来找她的吗?
曦曦……她最后……在镜子里……看到了……” 她突然压低声音,凑近林晚,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S’……是‘苏’……苏青……她先走的……” 话音未落,她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转身踉跄着冲进旁边的侧厅,消失在黑暗中。
“苏青”?
林晚的心脏骤然缩紧!
日记本上的第二个名字!
那个女人知道!
她是谁?
为什么说“苏青先走的”?
是死了吗?
就在这时,餐厅的方向传来人声。
林晚循声而去。
餐厅同样巨大,长条餐桌旁零星坐着几个人。
陆琛坐在主位,神情冷峻。
他旁边坐着一个穿着考究、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的老者,正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是顾临渊博士的遗孀,顾夫人。
她眼神锐利,像手术刀般扫过林晚。
餐桌另一头,坐着三个病人:一个穿着病号服、眼神呆滞的中年男人,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对周围毫无反应——陈默(日记本上的第三个名字)。
一个面容英俊却带着病态苍白的青年,眼神闪烁,不时紧张地看向门口——沈聿修(日记本上的第西个名字)。
一个气质沉稳、但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阴郁的中年男人,正是周屿(日记本上的第五个名字),他似乎认出了林晚,眼神复杂地闪了闪。
林晚在陆琛示意的空位坐下。
餐桌上气氛诡异,只有刀叉碰撞的轻微声响。
顾夫人率先开口,声音沙哑:“林小姐,五年了。
你妹妹……林曦,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惜……太敏感。
‘归寂’没能留住她,是我们的遗憾。”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陆琛身上。
“顾夫人节哀。”
林晚不动声色,“我此来,只想带她最后一点东西离开。”
“东西?”
顾夫人冷笑一声,“她的东西,早该烧了。
有些记忆,不该被唤醒。
就像那场火,烧得干干净净最好。”
她特意加重了“烧”字。
陆琛放下刀叉,打断道:“顾夫人。
林小姐是客人。
晚餐后,她可以去林曦的房间。
但仅限于此。
‘归寂’的规矩,不容破坏。”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晚餐在压抑中结束。
林晚借口疲惫,提前离开。
她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凭着记忆,走向东翼走廊尽头那间属于妹妹的屋子。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艰涩的声响。
门开了。
房间比她想象中整洁,但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灰尘和……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硝烟味。
家具都蒙着白布。
林晚掀开床边书桌的白布,拉开抽屉。
空空如也。
衣柜里,几件旧衣服。
她几乎要放弃时,指尖在书桌最底层抽屉的夹缝里,触到一张硬硬的卡片。
她抽出来,是一张**“归寂”疗养院内部通讯录**。
纸张发黄,显然是旧物。
她快速翻找,在“病人档案”一栏,手指停住了。
上面清晰地列着几个名字和编号:莫言 - 编号:A-01苏青 - 编号:A-02陈默 - 编号:A-03沈聿修 - 编号:A-04周屿 - 编号:A-05赵启明 - 编号:A-06林曦 - 编号:A-07林曦是第七个!
而那个被涂抹的第七个名字,指向的竟然是她妹妹自己?!
林晚如遭雷击。
妹妹的日记里反复提到“第七个也来了”,难道她是在记录自己?
那“找到第七个名字”又是什么意思?
她再看通讯录,发现“苏青”、“赵启明”和“林曦”的名字后面,都标注着一个小小的黑色十字架。
她们都死了!
而“莫言”、“陈默”、“沈聿修”、“周屿”的名字后,则是问号。
“苏青先走的……” 那个神秘女人的话在耳边回响。
原来是真的。
林晚的心沉入谷底。
这七个名字,是顾临渊博士的七名特殊病人!
她们都经历了严重的创伤,被送来“归寂”进行某种实验性治疗。
而林曦是最后一个,编号A-07。
她们之中,己有三人死亡,包括林曦。
就在这时,窗外浓雾中,毫无预兆地,再次传来一声沉闷的钟鸣。
咚——第二声。
比第一声更加低沉,更加悠长,仿佛敲在人的灵魂深处。
林晚猛地冲到窗边,浓雾茫茫,什么也看不见。
但这一次,她清晰地看到,大厅里那架墨绿色的落地钟,它的指针,从7:00的位置,猛地跳到了12:00!
而钟摆,依旧纹丝不动!
时间被扭曲了!
钟声并非来自那架钟!
那么,声音来自哪里?
谁在敲钟?
第二声之后,还有五声……下一个目标是谁?
林晚攥紧了手中的通讯录和日记本,冷汗浸透了后背。
她突然意识到,通讯录上“林曦”名字后的黑色十字架,墨迹似乎比其他两个更新鲜。
而且,在“林曦”名字的旁边,用极淡的铅笔,几乎难以辨认地写着一行小字:“替换程序:启动。
目标:林晚。
代号:A-07。”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她猛地抬头,目光撞上房间角落的那面穿衣镜。
镜中,她的倒影依旧苍白,但在她肩膀的后方,另一个穿着白色病号服的身影正缓缓浮现——是林曦!
她脸上没有笑容,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仿佛在重复着日记里的话:“姐姐……找到第七个名字……否则……下一个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