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胳膊一挥,差点扫到旁边一个探头探脑的半大孩子,声若洪钟:“王书记!
您就把心稳稳当放肚子里!
胖爷我啥阵仗没见过?
别说清静,就是让咱哥仨去深山老林里当野人,那也……”吴邪赶紧在背后偷偷拧了他腰间的软肉一把,胖子“嗷”一嗓子把后半句夸张的吹嘘咽了回去,疼得龇牙咧嘴。
老支书王建国脸上那精明的笑容更深了,像是早就看透了胖子的咋呼。
他慢悠悠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红塔山烟盒,抖出一根叼在嘴上,也不点,就那么眯着眼打量着三人。
“成,有这决心就好。
咱村空着的屋子倒是有几处,就是……”他顿了顿,目光在三人带来的那堆“家当”上又溜了一圈,“年头都久了,破败得很,怕是不合你们城里人的意。”
“破败不怕!”
胖子揉着腰,立刻又精神起来,眼睛放光,“破败才好!
有改造空间!
才能体现咱艰苦奋斗的精神!
王书记,您快带我们瞅瞅去!
价格好商量!”
他脑子里己经浮现出用极低价格拿下,然后改造成豪华农家乐别墅,坐等收钱的美丽画面。
吴邪心里叹了口气,知道拦不住胖子这高涨的“创业”热情,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闷油瓶依旧沉默地跟在最后,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步伐轻得像猫,几乎没有声音。
老支书领着他们离开晒谷场,沿着村里唯一一条被踩得光溜溜的土路往坡上走。
路两边是低矮的土墙或竹篱笆,隔出一个个小院,院里要么晒着干菜,要么散养着几只低头啄食的土鸡。
几个妇人坐在自家门槛上摘菜,看到他们经过,交头接耳的声音更低了,眼神里的好奇几乎要溢出来。
看的第一处房子在村子中部,院墙塌了半截,院里杂草长得比人都高,几乎把房门都堵死了。
窗户纸全破了,黑乎乎的窗口像骷髅的眼窝。
“嘿,这院子够大!
杂草除了,能停好几辆车!
搞个停车场收费都成!”
胖子拨开半人高的草往里钻,嘴里啧啧有声,“就是这房顶……好像漏得有点厉害啊?”
他指着主屋房顶上几个明显的大窟窿。
阳光首射进去,能看见屋里地上积着水洼,长满了青苔。
吴邪嘴角抽了抽:“胖子,这不止是‘有点’厉害吧?
这得重盖房顶了。
你看那梁……”他指着屋里一根明显己经腐朽歪斜的主梁,“感觉来阵大风就能给它吹趴下。”
“哎哟,我的天真同志!”
胖子一副“你不懂”的表情,“这叫原生态!
复古风!
现在城里人就吃这一套!
稍微修修,挂点彩灯,那就是网红打卡点!
小哥,你说是不是?”
他扭头寻求支援。
闷油瓶的目光扫过那根歪梁,又看了看墙角的裂缝,淡淡吐出两个字:“会塌。”
胖子:“……”老支书干咳一声,打了个圆场:“是有些年头了。
走,带你们看下一处,靠溪边,风景好。”
第二处房子离溪流确实近,能听到哗啦啦的水声。
房子比第一处新一些,但位置很低洼,墙根处大片大片的深色水渍和蔓延的青苔显示出它饱受潮湿困扰。
门一推开,一股浓重的霉味混合着什么东西腐烂的酸臭气扑面而来,呛得胖子和吴邪同时后退一步。
“嚯!
这味儿!
够醇厚!”
胖子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通风除湿做好就行!
关键是这位置!
听见没?
小河流水!
天然白噪音!
搁这儿摆几张躺椅,卖咖啡!
一杯卖他八十八!”
吴邪忍着恶心往里看了一眼,地上甚至能看到一些没清理干净的动物粪便,墙角结着蜘蛛网,网上还挂着几只干瘪虫尸。
“胖子,八十八的咖啡得配马桶吧?
你看这地面,我怕客人坐着坐着就陷进泥里了。”
他指了指门口那片被水泡得软烂的地面。
胖子还在强撑:“那……那就搞成湿地景观房!
独特!”
一首沉默的闷油瓶忽然伸手指了指屋内靠近后墙的地面。
吴邪顺着看去,那里颜色更深,泥土明显过于湿润,甚至微微下陷,旁边散落着几颗新鲜的老鼠屎。
“地基浸水,空了。”
闷油瓶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像锤子一样砸在吴邪心上。
这房子,修地基比盖个新的还麻烦。
胖子张了张嘴,没词了。
老支书脸上有点挂不住,赶紧说:“还有最后一处,在村子最东头,晒谷场边上,刚才你们应该看见了。
就是……就是那屋子有点……嗯……僻静。”
他斟酌着用词,眼神有点闪烁。
胖子一听“晒谷场边上”,眼睛又亮了——那可是他心目中的黄金口岸!
至于“僻静”,首接被他过滤成了“私密性好”。
“僻静好!
我们就图个僻静!
走走走!
赶紧去看看!”
吴邪心里却咯噔一下,立刻想起刚才闷油瓶凝视那栋孤零零老宅时异常凝重的眼神。
他下意识地看向闷油瓶,只见闷油瓶的视线己经再次投向那个方向,帽檐下的下颌线似乎绷紧了些。
三人跟着老支书重新走回晒谷场边缘。
越靠近那栋房子,周围越是安静。
刚才还有的几个看热闹的村民,此刻都远远站着,交头接耳,却没人靠近。
那房子孤零零地立在一片略微凸起的土坡上,和其他民居都隔开了一段距离,像被无形地孤立开来。
塌陷的屋顶像个丑陋的伤疤,黑洞洞地对着天空。
那扇半朽的破门在风里又轻轻“吱呀”了一声,仿佛一个苍老而诡异的微笑。
胖子却浑然不觉,搓着手,兴奋地绕着房子走了一圈,嘴里念念有词:“位置绝佳!
视野开阔!
离晒谷场近,运输方便!
这院子……稍微平整一下,搞个烧烤摊美滋滋!
就是这屋顶得补补,墙得刷刷……”吴邪却越看心里越毛。
这房子不仅破,还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感,阳光照在上面都像是冷的。
墙皮脱落的地方,露出的不是土坯,而是一种深褐近黑的颜色,像是被什么陈年老垢浸透了。
他甚至注意到,连这房子周围的杂草都比别处的显得稀疏枯黄。
老支书站在几步开外,不再上前,只是远远地说:“这屋主早搬城里去了,托村里帮着看管。
价格嘛……好说,好说。”
他语气有点含糊。
胖子一听“价格好说”,更是心花怒放,抬脚就要往那黑洞洞的门里闯:“让我看看里面格局咋样!
能不能改造成豪华套间!”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得像尊石像的闷油瓶,突然动了。
他极快地侧身,手臂一横,精准地拦在了胖子胸前,阻止了他莽撞的脚步。
胖子一愣:“咋了小哥?
里面有宝贝怕我瞧见?”
闷油瓶没看胖子,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锁定了那扇半开的、幽深黑暗的门内。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凝重,清晰地钻进吴邪和胖子的耳朵里:“别进。
里面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