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
她站在灯火辉煌的宴会厅门外,厚重的雕花木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门内,是她曾无数次憧憬的、人生最重要的时刻,门外,是此刻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忐忑与悸动。
她闭上眼,深深呼吸,空气里弥漫着鲜花的馨香和宴会厅里飘出的食物香气,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掠过与陆宇相爱的漫长岁月——从青涩懵懂的校园初遇,到携手并肩的职场打拼,那些深夜加班后共享的一碗泡面,那些为未来争吵又和好的泪水与拥抱,每一个甜蜜或苦涩的片段,都像一颗颗珍珠,被命运的线串起,最终凝聚在这扇门后即将开启的、她以为的幸福殿堂。
门内,正循环播放着她和陆宇耗费数月心血制作的爱情成长视频,司仪那饱含深情、极具穿透力的声音隐约透过门缝传来:“…朋友们,让我们屏息以待,共同见证这对历经风雨的新人,从此刻起,携手并肩,走向那充满爱与希望的幸福未来…”轻柔舒缓的婚礼进行曲,混合着宾客们压低声音的交谈和杯盏轻碰的脆响,交织成一片朦胧而梦幻的背景音,包裹着她,也撩拨着她紧绷的神经。
她猛地睁开眼,再次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那颗狂跳的心按回胸腔,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那扇缀满娇艳玫瑰与洁白铃兰、象征着幸福通道的大门。
就在大门洞开的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咽喉,悠扬的音乐戛然而止,空气骤然凝固。
原本柔和温暖、营造浪漫氛围的灯光,此刻变得异常刺目,像无数冰冷的针扎进她的瞳孔。
巨大的投影幕布上,本该轮番播放的,是她与陆宇从相识到相知的甜蜜合影、温馨片段。
然而此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幕幕足以将她灵魂撕裂的残酷画面——她的未婚夫陆宇,和她视若姐妹、无话不谈的七年闺蜜苏婷,在酒店房间暧昧灯光下凌乱不堪的床单上、在狭窄车厢内令人窒息的私密空间里、在每一个她曾深信不疑地以为陆宇在通宵加班、苏婷在贴心陪伴她的时刻,热烈地、忘情地纠缠在一起!
每一张照片都像一柄淬了剧毒的利刃,带着狞笑,精准无比地狠狠捅进她的心脏,再残忍地搅动!
痛,尖锐到麻木的痛,瞬间席卷全身。
满座宾客哗然西起,有人震惊得倒吸一口冷气,有人难以置信地捂住嘴,更有人按捺不住地交头接耳、指指点点,整个金碧辉煌的宴会厅,瞬间陷入一片混乱、惊愕、窃窃私语的巨大旋涡中心。
林小满像被无形的冰霜冻结在原地,僵硬得如同一尊石雕。
世界的声音仿佛被瞬间抽离,真空般的死寂里,只剩下她自己粗重到骇人的喘息声,在耳膜内轰鸣。
她空洞的目光死死盯在台上——陆宇那张英俊的脸庞此刻血色尽褪,惨白如纸,写满了惊慌失措;而旁边,那个她曾交付所有信任的“好闺蜜”苏婷,正掩面作哭泣状,可在她指缝间,林小满分明捕捉到一丝极力压抑却仍泄露出来的、微微上扬的嘴角,那虚伪的泪水在刺眼灯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冰冷而恶毒的光。
十年倾心付出的感情,七年推心置腹的友情,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处心积虑的骗局!
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全世界愚弄、供人取乐的可怜小丑,过去所有珍藏的美好回忆,在这一刻轰然崩塌,碎成齑粉,带着尖锐的棱角,将她割得体无完肤。
“小满!
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你听我解释…”陆宇猛地从台上冲下来,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剧烈颤抖,急切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她。
林小满像是被毒蛇触碰,猛地向后弹开一大步,动作决绝而狠厉。
她一把扯下头上象征圣洁与承诺的轻纱,那洁白的纱巾如同被遗弃的魂灵,无声地飘落在地,覆盖在冰冷的大理石上,也覆盖在她己然破碎成千万片的梦想之上。
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拔腿就向宴会厅外冲去。
镶钻的高跟鞋在光滑如镜的地板上狠狠崴了一下,钻心的剧痛从脚踝传来,她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痛觉神经,毫不在意地甩掉那双束缚的鞋子,赤着双脚,像逃离地狱的幽灵,不顾一切地冲出这间瞬间化作炼狱的酒店。
滚烫的泪水如决堤洪水般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巨大的悲痛和灭顶的羞辱感像两只巨手,几乎要将她瘦弱的身体生生撕裂。
宾客们此起彼伏的惊呼,苏婷那刻意拔高的、充满表演性质的假哭声,如同魔音灌耳,在她脑中疯狂回荡、撕扯。
她只想跑,拼命地跑,离这个充满谎言与背叛的地狱越远越好!
冰冷的街道上,寒风像刀子般迎面扑来,无情地抽打在她***的肌肤和单薄的婚纱上。
路旁闪烁的霓虹灯,在不知何时飘落的细密雨水中扭曲、变形,如同鬼魅狰狞的笑脸。
刺耳的汽车喇叭声毫无预兆地响起,如同绝望深渊里传来的最后嘶鸣,一道强烈到足以吞噬一切的白光,蛮横地占据了她全部的视野,伴随着轮胎在湿滑路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到极致的摩擦声!
“砰——!!!”
一声沉闷而恐怖的巨响穿透雨幕。
她的身体如同断线的玩偶,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抛向空中,又重重砸落在地。
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从西肢百骸、五脏六腑炸裂开来,骨头仿佛寸寸碎裂。
意识像风中残烛,被迅速剥离、抽走。
在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刹那,一股浓烈到化为实质的不甘与悔恨,如同岩浆般灼烧着她的灵魂:如果…如果能重来一次…她发誓,她绝不会再相信那些裹着蜜糖的虚伪誓言,绝不会再将自己赤诚的心,轻易交付给任何人去肆意践踏…无边的黑暗如同潮水,彻底吞噬了她所有残存的意识,只留下那身染血的、残破不堪的洁白婚纱,在冰冷的血泊中,被风雨无情地吹打、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