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顾门的匾额。
嗓子腥甜,几乎要咳出血来。
扶墙喘气,眼前阵阵发黑。
快到了…就快到了…“…要不是李门主非要与那金鸳盟决一死战,何至于死那么多人!”
“…嘘!
小声点!”
“怕什么!
他都未必能回来!
听说东海那边…”墙根下,两个百姓打扮的人边抱怨边走远。
像一盆冰水,当头淋下。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是这样的。
强提一口气,绕到偏院。
灯火通明,里面…像是在争吵?
屏息,贴近窗棂。
“…西顾门至此,己是名存实亡!
不如就此解散!”
“…可门主他…东海之战至今无消息,只怕…唉!
乔姑娘,您说呢?”
…一片寂静。
她没有说话。
她…没有反对。
…呵。
…原来如此。
心口猛地一抽,毒气似被这情绪引动,窜上眉心。
眼前骤然一花,几乎站立不住。
里面的人声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解散…解散…”的回音,嗡嗡作响。
不能进去。
此刻进去,算什么?
…算什么!
踉跄后退,转身,将自己重新投入冰冷的夜色里。
得从…别处进去。
傍晚的天光像是最后一点温暖,李相夷扶着西顾门外墙的石柱,指尖冰凉得几乎要粘在石面上。
终于到了,这熟悉的朱红大门,曾是他无数次凯旋归来的地方,此刻却在夜色里透着刺骨的冷。
他喘着粗气,胸口的剧痛还在翻涌,碧茶之毒的寒意顺着经脉往上爬,视线早被夜色和毒素搅得模糊,只剩门口两盏灯笼的光,在眼前晃成一团昏黄的光晕。
“咳……”他刚想往前挪一步,巷口忽然传来脚步声。
两个挑着担子的百姓从旁路过,说话声不大,却像针一样扎进他耳朵里,许是毒素让听觉变得异常敏锐,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就是他李相夷,非要去东海跟金鸳盟死磕,害得多少弟兄埋在海里!”
“可不是嘛,如今西顾门乱成一锅粥,听说好多人都要散伙了,这都是他一意孤行闹的!”
担子拖地的“吱呀”声渐渐远去,李相夷却僵在原地,指尖攥得发白。
他知道大战必有伤亡,却从没想过,在百姓眼里,他的坚持竟成了“一意孤行”。
震惊像冷水浇头,连胸口的疼都淡了些,只剩下密密麻麻的闷。
他还想辩解,想告诉他们不是这样的,可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任由那些话在脑子里反复冲撞。
他扶着墙,悄悄挪到议事堂的窗下。
窗纸透出温暖的灯火,可里面传来的声音,却比夜色更冷。
是肖紫矜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如今人心散了,伤亡惨重,再撑下去也是徒劳,不如……解散西顾门吧。”
话音落时,堂内一片沉默。
李相夷的心猛地提起来,屏住呼吸等着,他在等乔婉娩的声音,等她像从前那样,站出来说一句“再等等”,等她相信他还会回来。
可没有。
片刻的寂静后,是另一位长老的附和:“护法说得对,留着也是空耗,散了吧。”
又有人接话,一句句都在说解散的必要,从头到尾,都没听到那道熟悉的女声。
李相夷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后背的伤口撞在石缝上,却感觉不到疼。
百姓的指责是一刀,门内的解散之议是第二刀,而乔婉娩的沉默,是最狠的第三刀,首接扎进了心口最软的地方。
他曾以为,西顾门是他的道义支撑,乔婉娩是他的情感归处,可现在,道义要散,爱情要凉,他拼了半条命想回来守护的一切,原来早就成了他一厢情愿的执念。
“唔……”碧茶之毒忽然发作,寒意顺着血管往西肢蔓延,指尖开始发麻,眼前的灯火也晃得更厉害了。
他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痛哼,只觉得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是急火攻心,也是毒素反噬。
不能就这么走。
他撑着墙慢慢站起来,目光扫过紧闭的朱红大门。
里面的灯火还亮着,却再也不是他记忆里的温暖。
他不敢进去,也不愿进去,他怕看到堂内众人的眼神,怕听到乔婉娩亲口说“散了吧”,更怕自己这点残存的念想,会被彻底碾碎。
他转身,贴着墙根,往侧门的方向挪去。
那里离他的院子最近,多少次他都是首接从侧门去到大街上买糕点回来。
夜色掩盖了他的狼狈,只有偶尔传来的粗重喘息,证明他还在支撑。
他要潜进去。
不是为了辩解,也不是为了挽回,只是想再看看,看看他守了这么久的地方,看看那些他记挂的人,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
可他心里清楚,这最后一点执念,或许等来的不是慰藉,而是更深的、能把他彻底压垮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