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仙灵初醒
通道曲折蜿蜒,向着山腹深处延伸数十丈。
令人惊奇的是,越往深处行进,那蚀骨钻心的寒气竟诡异地减退几分。
湿漉漉黏腻的空气也逐渐变得干燥起来,弥漫着一种万载尘埃沉淀后的死寂,以及凝固般的静谧,通道尽头,豁然开朗。
一扇门。
一扇浑然天成、如同整块深沉墨玉雕琢而成的巨大门扉,静静镶嵌在暗褐色的岩壁之中。
它高逾三丈,宽近两丈,边缘与周遭山石严丝合缝,仿佛亘古便从这山体中自然生长而出。
门扉表面流淌着温润内敛的幽光,如同凝固在永夜中的冷月清辉,照亮了这方石室。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那微弱到不可思议的存在感,微弱如风中残烛,神识扫过竟似空无一物。
若非亲眼所见,根本无法察觉其存在,洞窟尽头那片凝固星芒般的苍白冷光。
就在灵云心神完全被这扇诡谲而神秘的门扉震慑,连肋间的剧痛都仿佛麻木停滞的瞬间。
一道纤细玲珑、由无数跃动银沙构成的半透明少女虚影,正小心翼翼地从那紧闭的墨玉门缝边缘,如同挤过一道无形的液态帷幕,悄无声息地“溜”了出来!
她身姿窈窕,裹在一件样式奇特、辨不出具体年代的月白色短袍里,银白色微卷的长发蓬松地垂落,衬得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剔透如水晶。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半阖着,蒙着一层惺忪迷蒙的水汽,俨然一副睡意未消的模样。
她慵懒地舒展肢体,手臂舒卷如同湖中的天鹅引颈。
宽大的短袍下摆随着拉伸的动作,不经意勾勒出如同初春新叶般的青涩轮廓。
含糊不清的咕哝声带着刚睡醒的绵软鼻音,在空寂的石室内轻轻回荡:“唔……哈欠……主人消亡……这么多纪元都过去了……那些失去灵魂羁绊的老家伙们……应该不会像我一样醒来了吧……”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声音像裹在云雾里,含混不清。
懒腰伸到一半,毫无征兆地,她的动作僵在半空。
那双氤氲着水雾的琥珀色眼瞳,倏地抬起,首勾勾地撞上了刚从通道阴影里踉跄探出身形、浑身血污狼狈不堪的灵云!
西目相接的刹那,她整个光粒构成的身影猛地凝固!
残存的最后一丝睡意如同被炽烈的阳光暴晒的薄冰,瞬息蒸发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惊愕和一抹难以察觉、却真实存在的慌乱,以及一丝的狡黠,在她眼底一闪而过!
银月般的长发无风自扬,少女虚影的身形瞬间凝实了几分,纤纤玉指带着凛冽寒意猛地戳向灵云。
清脆的声音强作威严,尾音却不由自主地绷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大胆!
何方宵小,竟敢擅闯……擅闯寂灭圣地!”
她的虚影微微晃动,就像受惊的水面波纹。
灵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魂飞天外!
求生的本能驱使他条件反射般向后急退!
然而,就在他重心后移、脚跟落地的瞬间,一粒溜圆光滑、颜色如墨的青黑石子。
绝不该存在于那个位置的异物,毫无征兆地凭空滚落到他脚下!
噗通!
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狠狠砸向冰冷坚硬的石面!
栽倒的瞬间,沾满污泥与暗红血渍的右手本能地向前胡乱抓去。
试图支撑身体,指尖竟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瞬间凝实如月华绸缎的银光虚影。
“啵”地一声轻响,按在了距离冰冷墨玉门体尚有数寸的空处!
一股难以言喻的凉意顺着指尖扩散开来。
呲——!
刺目却不灼人的耀目白光自指尖与跃动银沙虚影接触的地方猛然炸裂!
一股冰髓般的寒流顺着指尖狂暴涌入,犹如决堤的洪水冲垮堤坝,瞬间席卷西肢百骸!
灵魂深处,就像尘封万古、被岁月锈死的厚重巨锁,仿佛被一股蛮横而精准的诡异力量悍然撬动!
指尖沾染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残血与那跳动的奇异银沙之间,炽烈白光疯狂跃动。
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般瞬间化作银白藤蔓,缠绕着灵云的手臂向上疯长蔓延、膨胀,将他整个人彻底吞噬在纯净的光辉之中!
“啊!”
“登徒子!
你……你竟敢碰我!”
少女虚影羞愤交加的尖叫在白光中扭曲变形,银沙构成的身躯剧烈地波动起伏。
她奋力地挣扎着,银光闪烁明灭,努力做出一副试图将那带着污血与微弱生机的手从自己身上“甩”开的姿态。
却被包裹全身的白光所化的无形蛛网死死束缚在原地,无数细碎的璀璨银沙被那股霸道的力量强行拖拽着,没入灵云染血的皮肤之下!
庞大到令人崩溃、根本无法承载的信息碎片洪流般轰入灵云的识海,又在瞬息间如潮水般退去,湮灭无踪。
更深层、更核心的灵魂本源处,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识印记,被这股古老冰冷的意志蛮横地镌刻而下,死死熔铸进他卑微的魂魄之中,生根发芽。
强光渐敛,最终只余掌心残留的、来自虚空处的彻骨寒意,以及石门缝隙前冰冷的空气。
光茧消散,虚影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周身原本活跃跃动的璀璨银光黯淡了七分,形态重新变得朦胧缥缈,无力地悬浮在冰冷的石门前。
连那头漂亮的银发都仿佛失去了光泽,蔫蔫地垂坠着,更添几分惹人怜惜的柔弱。
她气鼓鼓地鼓起白皙的腮帮子,琥珀色的瞳仁死死瞪着眼前依旧残留着惊恐、茫然与肋下剧痛扭曲神情的灵云。
那眼神里,浓烈得化不开的不甘、仿佛被算计后的懊恼,以及一丝尘埃落定、计划得逞后难以掩饰的狡黠光芒在深处跳跃翻涌。
她猛地扭过脸去,精致的下巴微扬,给人的感觉就像,如果多看一眼眼前这块“烂泥”都嫌腌臜玷污了自己。
闷闷的声音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像是被浓稠的嫌弃与委屈浸透了:“哼!
灵力漏得跟个破筛子似的体质……啧啧……嗯?
灵魂印记里写着……叫灵云是吧?
行吧……行吧……”她拖长了调子,带着浓浓的勉为其难。
“本小姐呢,妙……”她的话音突兀地卡住了,像是临时吞回了某个更加高贵或刻薄的称谓字眼。
“……算了!
算我倒了血霉掉进这臭水沟里还偏偏撞上你这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就……就叫灵妙好了!
跟你这破烂主人姓,行了吧!”
那声“行了吧”被她刻意拖得老长,尾音打着刻意的、抑扬顿挫的转儿。
仿佛不是在认名字,而是在吞咽一颗裹着厚厚糖衣。
内里却苦得胆汁倒流的黄连丸,苦得她那巴掌大的小脸都要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