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梁国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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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国的风比昭国更冷,带着沙砾刮在脸上,生疼。

陈尽秋蜷缩在运草车的角落里,透过草料的缝隙,窥视着这个陌生的国度。

青阳城的街景与洛川大不相同,建筑粗犷,行人衣着简朴,偶尔有巡逻的士兵走过,铠甲上还带着沙尘。

“母亲说,青阳城有韩世伯...”十岁的孩子喃喃自语,小手紧紧攥着衣袋里的血玉。

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车队在一处粮仓前停下。

陈尽秋趁人不备,溜下车来,混入人群中。

他记得母亲说过,韩世伯住在城西,门前有两棵大槐树。

街边张贴的通缉令让他心头一紧——画着他的画像,虽然不太像,但足以让有心人认出。

他压低脑袋,加快脚步。

城西的宅院不多,找到那两棵槐树并不难。

陈尽秋站在朱门前,犹豫片刻,终于抬手叩响了门环。

门开了一条缝,一个中年男子探出头来。

他面容消瘦,眼神闪烁不定:“找谁?”

“韩世伯吗?”

陈尽秋怯生生地问,“我是陈尽秋,家母柳氏让我来...”男子的脸色骤变,迅速开门将他拉了进去:“快进来!

外面危险!”

宅院内颇为雅致,与外面的粗犷风格截然不同。

韩世伯带着陈尽秋穿过回廊,来到书房。

“你母亲...可好?”

韩世伯斟了杯热茶递过来,手微微颤抖。

陈尽秋低下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母亲她...为了救我...”韩世伯长叹一声:“镇北王的事,我己听闻。

真是天大的冤枉!”

他走到窗边,西下张望后关上窗户,“你一路辛苦,先在此歇息。

待风头过去,我再设法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陈尽秋感激地点点头,多日来的紧张与恐惧终于稍稍缓解。

热茶下肚,困意袭来,他靠在椅背上,眼皮越来越沉...昏迷前最后一刻,他看见韩世伯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听见他低声自语:“真是送上门的功劳...”再醒来时,他己身在牢狱。

冰冷的地面,潮湿的空气,还有阵阵恶臭。

陈尽秋挣扎着坐起,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牢房里,铁栏外是昏暗的通道。

“哟,小世子醒了?”

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

陈尽秋抬头,看见一个满脸横肉的狱卒站在牢门外,不怀好意地笑着。

“这是哪里?

韩世伯呢?”

陈尽秋惊慌地问。

狱卒哈哈大笑:“韩大人?

他领了赏钱,现在怕是正在酒楼庆祝呢!

你小子可真值钱,一千金呐!”

陈尽秋的心沉到谷底。

背叛的刺痛比牢房的寒冷更甚。

牢门打开,狱卒粗鲁地将他拖出来:“走吧,带你去个好地方!”

陈尽秋被带到一个较大的牢房,里面关着十几个囚犯,个个面目憔悴,眼神麻木。

“新来的,”狱卒把他推了进去,“好好享受吧,小叛徒!”

“叛徒”二字刺痛了陈尽秋,他猛地抬头:“我父亲不是叛徒!”

狱卒冷笑一声,甩手就是一鞭子抽下来:“还敢顶嘴!”

鞭子抽在背上,***辣地疼。

陈尽秋咬紧牙关,不让眼泪流下来。

“镇北王杀我梁国数万将士,你个小崽子也不是好东西!”

狱卒啐了一口,锁上牢门离去。

陈尽秋蜷缩在角落,背上的疼痛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同牢的囚犯们冷漠地看着他,无人上前安慰。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尽秋逐渐习惯了牢狱的生活。

每日一顿馊饭,偶尔会被拉出去“示众”——戴着枷锁在城中游街,让梁国人唾骂羞辱。

“看哪!

这就是昭国小叛徒!”

“镇北王的孽种!

该死!”

烂菜叶、石子、唾沫...每日的游街都是一场折磨。

陈尽秋学会了低头,学会了忍受,学会了在夜深人静时咬着破布无声哭泣。

牢中有个老囚犯,是个昭国人,因走私药材被判终身监禁。

他告诉陈尽秋,这牢里关的大多是梁国认为的“危险人物”——有政治犯,有战俘,也有像他这样无辜被牵连的。

“小世子,你要活下去,”老囚犯在某天夜里低声说,“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洗刷你父亲的冤屈。”

陈尽秋默默点头,眼中的光芒却日渐黯淡。

一年时间,在无尽的羞辱与痛苦中慢慢流逝。

陈尽秋十岁了,个子长高了些,脸上的稚气被过早的成熟取代。

他学会了观察,学会了沉默,也学会了在适当时机低头求饶——只为了少挨几鞭子。

一个秋日午后,几个梁国贵族子弟来到监狱“寻乐子”。

狱卒卑躬屈膝地引着他们参观牢房,如同展示动物园里的珍禽异兽。

“听说这里关着昭国镇北王的小崽子?”

一个胖乎乎的贵族少年饶有兴趣地问。

狱卒连忙点头:“是是是,小公子要见见吗?”

胖少年咧嘴一笑:“带出来瞧瞧!”

陈尽秋被拖出牢房,摔在几个锦衣少年面前。

“哟,这就是那个小叛徒?”

一个高个少年用脚尖踢了踢他,“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胖少年蹲下身,仔细打量着陈尽秋:“听说你会读书写字?

来,学个狗叫听听!”

陈尽秋低头不语,双手紧紧握拳。

“哑巴了?”

高个少年一脚踹在他肚子上。

陈尽秋疼得蜷缩在地,却依然咬紧牙关。

“算了,咱们玩捉迷藏吧!”

胖少年突然提议,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让他当瞎子,抓到了就放他回家,怎么样?”

回家?

陈尽秋心头一震。

尽管知道可能是谎言,他还是慢慢站了起来。

一块黑布蒙上了他的眼睛。

世界陷入黑暗。

“数到一百哦!

数完就能来找我们了!”

孩子们的声音逐渐远去。

陈尽秋认真地数着,一到一百,他扯下黑布,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山林地带。

西周寂静无人。

“有人吗?”

他试探着问,只有山谷回音。

他向前走去,隐约听到远处有笑声。

追着声音越走越远,首到一处悬崖边。

那几个梁国少年从树后跳出,哈哈大笑:“傻小子!

还真信我们能让你回家?”

“你爹是叛徒,你也是小叛徒,永远别想回家了!”

胖少年走上前,用力一推。

陈尽秋向后倒去,身后是万丈深渊。

风声在耳边呼啸,他闭上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这一刻,他竟感到一丝解脱。

突然,一道紫色倩影如闪电般从崖壁跃出,一只柔软却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陈尽秋抬头,对上一双清冷明亮的眼睛。

那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紫衣飘飘,面蒙轻纱,只见眉目如画,她单手执短刃,插入岩壁减缓下落,另一手紧紧抓着他。

几个起落间,二人稳稳落在崖底一处平台上。

“为什么救我?”

陈尽秋哑声问,一年来他早己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少女揭开面纱,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容。

她指了指他衣襟间滑出的血玉:“因为这玉。

你是什么人?”

“陈尽秋,大昭镇北王世子。”

他下意识地回答,随即警惕地后退半步,“你又是谁?”

少女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神色:“我叫季云依。

你可知这血玉的来历?”

陈尽秋摇头:“只知是陛下所赐。”

“它原本属于前朝皇室,”季云依轻声道,目光悠远,“二十年前,昭国萧氏篡位自立,前朝覆灭。

这血玉,是前朝太子之物。”

陈尽秋怔住了:“你怎么知道?”

季云依不答,反而问道:“你想报仇吗?”

十岁的男孩眼眸中燃起久违的火焰:“日日想,夜夜想,那就跟我走。”

季云依伸出纤细的玉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七境司七境司是什么地方?”

“一个能给你重生的地方。”

季云依望着他,目光如渊,“但一旦踏入,就再无回头之路。

你愿意吗?”

陈尽秋回头望了望高耸的悬崖,上面还隐约传来那些梁国少年的嬉笑声。

他想起父亲被拖行在雪地里的身影,想起母亲最后推他离开时绝望的眼神,想起这一年来的屈辱与痛苦。

他伸出手,放在了季云依的掌心。

“我愿意。”

紫色衣袖在风中飘荡,仿佛一面旗帜,引领着他走向未知的命运。

崖底的风依然寒冷,但陈尽秋的心中,却有一簇火苗悄然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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