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冷夜醉梦客厅里的欧式座钟,沉闷地敲了第十一下。
声音在过分空旷、也过分安静的别墅里荡开,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沉甸甸地压在苏晚的心口。桌上的菜,早已失了热气。正中间那个精心烘焙的奶油蛋糕,
上面用红色果酱裱出的“三周年快乐”字样,边缘有些融化了,软塌塌的,像她此刻的心情。
三年。整整一千零九十五个日夜。她守着这栋冰冷华丽的牢笼,
扮演着外人眼中风光无限的顾太太。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段婚姻,
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交易。一场,她用三年青春和自由,
换取苏家短暂喘息机会的交易。而她的丈夫,顾霆深,是这场交易里至高无上的裁决者。
他赐予她顾太太的头衔,给予她刷不完的副卡,却吝啬于给她一个眼神,一点温度。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手机屏幕,屏幕亮起,又暗下。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甚至没有一个敷衍的“忙”字。其实早就该习惯的。从新婚夜那晚,他醉醺醺地闯入婚房,
掐着她的下巴,冷笑着警告她“安分守己,不要痴心妄想”开始;从这三年来,
他要么夜不归宿,要么回来也只是把她当成空气,
从未碰过她一根手指开始;从无数个她独自守着空荡别墅,
从深夜等到天明的日子开始……她就该彻底死心的。可心底最深处,
总还残留着一丝可悲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或许,石头捂久了,真的会热呢?
看来,是她太天真了。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苏晚缓缓起身。
精心熨烫过的真丝裙摆,拂过冰凉的大理石地面,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就像她在这个家的存在,寂静,透明,无足轻重。她开始沉默地收拾。
将那些冷却的、失了色泽的菜肴,一盘盘倒入垃圾桶。
像埋葬掉自己那点可笑的、不切实际的期盼。动作机械,眼神空洞。
就在她端起那碗一口未动的、她熬了整整四个小时的佛跳墙时,
玄关处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凌乱而沉重的脚步声,
伴随着浓烈到刺鼻的酒气,猛地撞破了这一室的死寂。苏晚的心骤然一跳,
端着汤碗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尖泛白。她愕然回头。
只见顾霆深几乎是踉跄着撞进了客厅的光晕里。他从未如此失态过。
那个永远一丝不苟、冷峻矜贵的男人,此刻领带歪斜,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绷开了,
露出线条凌厉的锁骨。昂贵的西装外套被他随意拖拽在手里,额前垂落的几缕黑发,
遮住了他部分眉眼,却遮不住他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和周身散发的浓重酒气。他脚步虚浮,
身体微微晃动着,那双总是锐利冰寒、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深邃眼眸,
此刻蒙着一层涣散的、混乱的雾气。他喝酒了?还醉得如此厉害?苏晚愣在原地,
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印象里的顾霆深,自律到近乎苛刻,
几乎从不会允许自己出现这种失控的状态。除了……三年前他们新婚那一夜。
他也是这样醉醺醺地回来,也是用这种滚烫又陌生的眼神看着她,然后,
粗暴地将她压在满是喜庆红色的婚床上,
嘴里一遍又一遍地、痛苦又眷恋地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林婉。那个像梦魇一样,
缠绕了她整整三年的名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
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而这时,顾霆深似乎终于发现了她的存在。他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
死死地盯在她脸上。那目光滚烫,灼热,
带着一种苏晚从未见过的、近乎疯狂的偏执和一种……深可见骨的痛苦。他一步步朝她逼近,
带着强烈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浓烈的酒气混杂着他身上固有的冷冽木质香,
像一张无形的网,将苏晚牢牢罩住。她下意识地后退,
脊背却猛地撞上了冰冷的餐厅隔断玻璃,退无可退。“霆深?你……你怎么喝这么多?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恐惧。男人滚烫的身躯猛地压了下来,
将她彻底困在他的胸膛与冰冷的玻璃之间。灼热的呼吸,带着浓重的酒意,
尽数喷薄在她的耳廓颈侧,激起她一阵剧烈的、无法控制的战栗。然后,她听到了。
那个她午夜梦回都会惊惧的名字,从他染着酒色的薄唇中溢出,沙哑,破碎,
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渴求和浓得化不开的眷恋。“婉婉……”轰——!
像是一道惊雷在脑海里炸开,苏晚只觉得所有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四肢百骸一片冰凉的麻木。果然……又是这样。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而且一次比一次更残忍。心脏像是被最钝的刀子反复切割,
痛得她眼前发黑,几乎要站立不住。可还不等她从这灭顶的耻辱和绝望中挣扎出来,
男人滚烫的、带着酒气的唇已经粗暴地碾压了下来。那不是吻,是掠夺,是惩罚,是发泄。
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殆尽。苏晚的大脑一片空白,
本能地开始挣扎。双手抵在他坚硬的胸膛上,用力推拒,却如同蚍蜉撼树,
被他轻而易举地单手钳制,反剪到身后。另一只大手则粗暴地扣住她的后脑,
加深这个带着血腥味的吻。“唔……放……开……”她所有的哭喊和抗拒,都被他尽数吞没,
只剩下破碎的、无助的呜咽。“婉婉……别走……”他含混地低吼,声音沙哑得厉害,
像是濒死的困兽,
滚烫的唇舌在她纤细的脖颈和敏感的锁骨处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和细微的刺痛,
“这次……别再离开我了……求你……”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
精准无比地扎进苏晚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原来如此。他今日罕见的失态,他醉得不省人事,
全都是因为……林婉回来了?所以,他才在酒后,又一次把她当成了那个女人的替身?
巨大的耻辱和尖锐的疼痛,像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在她守着冷掉的蛋糕和饭菜,
可笑地期盼着一点微不足道的温存时,他正为另一个女人买醉,甚至醉到神志不清,
连眼前的人是谁都分不清!“顾霆深!你看清楚!我是苏晚!不是林婉!”她用尽全身力气,
偏头躲开他灼热的亲吻,声音嘶哑,带着哭腔,眼泪终于决堤,混着无尽的屈辱和心碎,
滚落脸颊。可身上的男人仿佛彻底迷失在了酒精和自欺欺人的幻梦里。她的挣扎和哭喊,
不仅没有唤醒他,反而像是激怒了他,换来了他更加强硬的禁锢和更疯狂的索取。
“婉婉……我的婉婉……别拒绝我……”他一遍遍地呢喃着那个名字,
大手粗暴地撕开她真丝裙装的肩带,微凉的空气触碰到暴露的肌肤,激起一阵剧烈的颤抖。
苏晚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像是一只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
也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和力气。她睁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
望着天花板上那盏价值不菲、此刻却冰冷得像墓穴装饰的水晶吊灯,
璀璨的光线在她失焦的瞳孔里碎裂成一片模糊的光斑。原来……心死到极致,是这样的感觉。
不再痛了,只是冷。彻头彻尾的冷,冷得她浑身血液都快要凝固。男人滚烫的体温,
灼热的亲吻,急切的动作,落在她冰冷的、仿佛已经失去知觉的皮肤上,
再也无法激起一丝涟漪。她不再反抗,像一具失去生气的、精致的玩偶,
任由他将自己打横抱起,粗鲁地扔进主卧那张从未真正属于过她的大床上,
任由他沉重的、滚烫的身躯覆压下来,任由那场基于错误和替身的、暴风骤雨般的情事,
将她从内到外,彻底撕裂,碾碎。在他强势闯入的瞬间,她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腔里,
有什么东西,“啪”地一声,彻底碎裂了。也好。就这样吧。三年痴心妄想,三年自我欺骗。
总该……到头了。2 契约终……翌日清晨。阳光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
顽强地挤进来一道狭窄而刺眼的光柱,无数细微的尘埃在光中疯狂舞动,喧嚣又寂静。
顾霆深被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喉咙的干渴扰醒,剑眉紧蹙,极其不适地睁开眼。
陌生的酸胀感从身体深处传来,宿醉让他的大脑像是塞了一团粘稠的浆糊,混沌一片。
他下意识地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坐起身,丝被滑落,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
以及……床单上,那一抹已经干涸凝固的、刺目无比的暗红色。他瞳孔骤然一缩,
昨晚一些混乱而香艳的碎片猛地撞入脑海——女人细腻如瓷的肌肤,压抑低弱的哭泣,
纤细手腕无力的推拒,还有他自已一遍遍忘情而痛苦的呼唤……“婉婉……”林婉回来了?
他见到她了?这个念头让他心头猛地一悸,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侧。空的。枕头平整,连一丝凹陷的痕迹都没有,冰凉一片。
仿佛那极致缠绵、甚至堪称疯狂的一夜,只是他醉酒后一场荒唐淋漓的春梦。
可那抹象征着她贞洁的暗红,却又真实得刺眼,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视线里。
心头那丝莫名的悸动迅速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取代,
甚至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捕捉到的……心悸。他掀被下床,
甚至来不及穿上拖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快步冲出卧室。“苏晚?
”他的声音带着宿醉后的干涩沙哑,在空荡得能听到回音的别墅里扩散开。无人回应。客厅,
餐厅,厨房,书房……哪里都没有那个总是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身影。
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落感和焦躁感猛地袭来,心脏像是突然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他的视线猛地扫过客厅,骤然定格在茶几上。一份纯白色的文件,
安静地、甚至是突兀地放在那里,上面压着一枚她常年戴在手上的那枚素圈戒指——廉价,
普通,甚至有些寒酸,与她顾太太的身份格格不入,她却戴了三年,从未摘下。
文件的封面上,是几个清晰冷静、仿佛带着冷气的黑色加粗字体——离婚协议书。旁边,
还有一张浅黄色的便签纸。他心脏猛地一沉,大步走过去,一把抓起便签。上面只有一行字,
是苏晚一贯娟秀却此刻显得异常有力、甚至决绝的笔迹:“顾霆深,三年合约到期,
各自解脱吧。”“嗡”的一声,顾霆深只觉得一股暴戾的血气直冲头顶,
捏着纸张的指节瞬间用力到泛白,几乎要将那单薄的便签纸捏碎!合约婚姻!解脱!
她竟然敢!她怎么敢!一股被忤逆、被挑衅、甚至是被彻底忽视的滔天怒意,瞬间席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