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裹着脏得发亮的棉袄,正用一根树枝在泥地上划拉着什么。
我凑近一看,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地上歪歪扭扭画着十几个小人,每个小人旁边都标着数字,而最后一个没有数字的小人,左脚的位置被反复描粗,明显是个跛子。
"周老师...周老师..."傻子突然抬头,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黄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老师跛脚,嘿嘿,老师跛脚..."我逃也似的离开村口,心里却种下了不安的种子。
周老师是谁?
答案在晚饭时揭晓。
母亲一边给我盛汤一边说:"村里新来了个周老师,在小学教书,城里来的大学生,人可好了,就是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左脚不太利索。
"筷子从我手中滑落。
傻子画的小人,他念叨的话,还有赵太爷说过的"下一个是谁"...所有碎片突然拼凑成一幅可怕的图画。
"妈,那个周老师...他经常路过村口吗?
""可不嘛,"母亲不以为意,"他住校,每天早晚都要经过枣树下去井边打水。
说来也怪,那个傻子见别人都躲,唯独见了周老师就凑上去嘿嘿笑..."我再也吃不下饭,借口散步出了门。
冬夜的村子静得可怕,只有祠堂方向亮着微弱的灯光。
鬼使神差地,我朝那边走去。
祠堂偏屋里,几个老人围坐在炭盆旁。
透过窗缝,我看见赵太爷的儿子——现在的赵叔——正擦拭着一根熟悉的铜钉,在火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
"时间差不多了,"赵叔的声音沙哑,"那外来的傻子越来越不顶用了,去年旱灾就没挡住。
""周老师人不错..."有人小声说。
"所以才合适!
"赵叔厉声打断,"要的就是心善命硬的!
当年阿福不也是出了名的好人?
"我死死捂住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他们真的在计划用周老师替换现在的傻子!
我跌跌撞撞跑回家,整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我首奔村小学。
所谓的学校不过是两间旧瓦房,周老师正在院子里陪孩子们跳格子。
他看上去不到三十岁,清瘦的脸上架着副眼镜,左腿确实有些不便,但笑容温暖得不像话。
"你是李家的娃吧?
听说考上省城大学了?
"周老师拍拍我的肩,"真好,以后要多回来教教这些孩子。
"他手心温度透过棉袄传来,我突然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愧疚。
这个真心实意为村子着想的人,却要被村里人亲手毁掉。
"周老师..."我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
难道要告诉他:快逃,村里人要让你变成傻子?
"怎么了?
"周老师关切地问。
"没...没什么。
"我勉强笑笑,"就是...您晚上尽量别一个人出门。
"周老师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放心,这村子太平得很。
"离开学校后,我鬼使神差地去了赵太爷生前住的屋子。
自从老人去世后,这里就很少有人来。
我在积满灰尘的柜子里翻找,终于在一个铁盒中发现了赵太爷的手札。
发黄的纸上密密麻麻记录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内容:"道光三年,选货郎陈大牛为替罪人,钉入天灵...村中瘟疫立止...""民国十二年,外乡乞丐自愿顶替,然其心不诚,次年大旱..."最新的一页写着:"阿福清醒逃走,大忌!
须速寻新替罪人,需满足三:外乡人、身有残、心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