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三百年,我一直以为我的道侣沈清玄是正道仙尊,是斩妖除魔、庇佑苍生的光。
直到我在他的书房暗格里,发现了一枚刻着“血鸦”二字的血色玉简。三界之内,谁人不知,
“血鸦”正是那杀人如麻、手段狠厉的魔尊的名号。我的指尖冰凉,心如坠冰窟。
那个每晚会温柔地为我暖脚,在我修炼遇阻时耐心为我讲解道法的男人,
真的是那个能止小儿夜啼的魔头吗?我捏紧了玉简,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心底滋生。今夜,
我要亲手验证他的身份。1“阿黎,我回来了。”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猛地一颤,迅速将那枚血色玉简塞回袖中,起身相迎。沈清玄推门而入,一身白衣胜雪,
墨发如瀑,眉眼间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倦意,却在看到我时,化为了如春水般的温柔。
“今日怎么了?脸色这般苍白。”他走过来,习惯性地牵起我的手,
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一如既往地温暖。可我只觉得这温暖之下,藏着刺骨的寒意。
我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只是今日修炼时,
不慎被一道剑气所伤,灵力有些紊乱。”说着,我故意露出了手腕上的一道浅浅红痕。
那是我刚才情急之下,用自己的指甲划破的。沈清玄的眉头立刻蹙起,
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和自责。“都怪我,这几日忙于追查魔尊血鸦的踪迹,忽略了你。
”他拉着我坐到榻上,宽大的手掌覆上我的手腕,一股纯净浑厚的灵力缓缓渡入我的经脉。
我屏住了呼吸,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他渡来的灵力上。仙魔不两立,
灵气与魔气更是水火不容。若他真是魔尊,体内必然是以魔气为主,即便他能伪装,
在为我疗伤这种需要动用本源力量的时候,也定会泄露出一丝一毫的魔气。然而,没有。
他的灵力精纯无比,浩瀚如海,带着一股凛然正气,所过之处,
我体内伪装的紊乱灵力瞬间被梳理平顺,连带着我紧绷的心神都放松了些许。
没有一丝一毫的阴邪之气。难道……是我弄错了?那枚玉简,只是一个巧合?
正当我心神恍惚之际,沈清玄收回了手,轻声责备道:“以后不许再这么冒失了。
若是我不在,你又该如何是好?”他的声音里满是关切,眼神清澈见底,看不出任何破绽。
我垂下眼眸,掩去眸中的复杂情绪,低声道:“知道了。”或许,真的是我想多了。
三百年夫妻,他对我如何,我心中最是清楚。他若是魔尊,又怎会对我这般温柔体贴,
三界又怎会如此太平?我几乎要说服自己了。直到晚上入睡前,
他看似不经意地提起:“对了,阿黎,今日宗门长老传来消息,那魔尊血鸦最近一次现身,
是在北境的黑风谷。我明日可能要去一趟。”我的心,猛地一沉。黑风谷。那枚血色玉简上,
用上古魔文清清楚楚地记载着一个地名。正是黑风谷。2那一瞬间,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白日里刚刚被压下去的怀疑,此刻如同疯长的藤蔓,
再次将我的心脏死死缠绕。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他告诉我魔尊的行踪在黑风谷,
而魔尊的私人物品上,也记载着黑风谷这个地方。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他是不是在试探我?他知道我发现玉简了?
我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生怕被他看出端倪。我只是将脸埋进被子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假装困倦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怎么了?还在为今天受伤的事生气?
”他的手臂环了过来,将我轻轻拥入怀中,下巴抵在我的发顶,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的怀抱一如既往地温暖而有安全感,
鼻息间是他身上独有的冷冽松香,这是我贪恋了三百年的气息。可现在,
这气息却让我感到一阵窒息。我不敢动,僵硬地任由他抱着,大脑飞速运转。不对,
如果他知道我发现了玉简,以魔尊的狠厉性子,绝不可能如此平静。他要么杀我灭口,
要么就会想办法将玉简夺回。可他什么都没做,甚至主动将“黑风谷”这个线索抛给了我。
这更像是一种……引诱。他为什么要引诱我去怀疑他?或者说,他引诱我去黑风谷的目的,
到底是什么?我一夜无眠,身边的沈清玄呼吸平稳,似乎早已熟睡。但我知道,以他的修为,
我任何一丝细微的动作都瞒不过他。天蒙蒙亮时,他便起身了。他为我掖好被角,
动作轻柔地在我额头落下一个吻,才转身离去。直到他离开洞府的结界被触动,
我才猛地睁开眼睛。不行,我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被动地接受他给我的所有信息。
我要亲自去看看,那黑风谷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我迅速起身,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
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昆仑仙山。黑风谷位于极北苦寒之地,终年狂风大作,
其间夹杂着能侵蚀仙人灵力的阴煞之气,是正道修士避之不及的地方。
可当我抵达黑风谷外围时,却敏锐地察觉到,这里的阴煞之气,
比典籍中记载的要浓郁百倍不止。而且,这股气息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魔气。
虽然很淡,但我绝不会认错。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沈清玄,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我祭出一张高阶隐匿符,将自己的身形与气息完全隐去,
小心翼翼地朝着魔气最浓郁的谷心深处探去。3越往里走,风声越是凄厉,如同鬼哭狼嚎。
谷中怪石嶙峋,寸草不生,空气中弥漫的魔气也愈发浓重,几乎要凝为实质。
若非我有沈清玄三百年来不断用自身灵力为我淬炼的仙体,恐怕早已被这魔气侵蚀。
根据玉简上的地图指示,我七拐八绕,最终在一处毫不起眼的山壁前停了下来。
这里看上去与周围的石壁别无二致,但我将神识探入,却能感觉到一层极为高明的幻术结界。
我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了那枚血色玉简。当我将玉简贴上石壁的刹那,一道血光闪过,
坚硬的石壁竟然如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了一个幽深的洞口。洞口内,魔气冲天!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可以肯定,这里就是魔道的一个重要据点。
我握紧了手中的佩剑“流光”,一步踏入了洞中。洞内别有洞天,远比我想象的要宽阔。
四壁镶嵌着散发着幽幽绿光的晶石,将整个洞穴照得诡异而明亮。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血池,
池水翻涌,冒着气泡,浓郁的血腥味和魔气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血池周围,
刻画着繁复而邪恶的阵法纹路,似乎是在进行某种可怕的仪式。而在洞穴的另一侧,
竟摆放着一张石桌,桌上堆满了卷宗。我快步走过去,拿起最上面的一份。
卷宗上用魔文写着:“三月初七,袭青城山,夺灵矿三座。”“三月十五,于东海斩杀蛟龙,
取其内丹。”“四月初一,潜入天衍宗,窃取《天衍剑诀》心法。”……一桩桩一件件,
全是近年来修真界发生的大案,每一件都指向了魔尊血鸦。而这些卷宗,
分明就是他的行动记录!我浑身冰冷,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证据确凿。这里,
就是魔尊血鸦的巢穴。而我的丈夫,正道魁首沈清玄,不仅知道这个地方,
甚至可能……就是这里的主人。这个认知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刺入我的心脏。
三百年的相濡以沫,三百年的恩爱缠绵,难道全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他娶我,
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是为了利用我,利用我身后的师门?
巨大的悲伤和愤怒涌上心头,我的视线开始模糊。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洞口传来。
我心中一凛,瞬间收敛所有情绪,立刻闪身躲到了一块巨大的钟乳石后面,
同时将隐匿符的效用催发到了极致。来人是谁?是沈清玄回来了吗?我从石缝中望出去,
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进来的人,不是沈清玄。而是他的心腹,平日里沉默寡言,
对他忠心耿耿的林长老!4林长老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昆仑仙山上,
协助沈清玄处理宗门事务吗?我屏住呼吸,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石桌前,
熟门熟路地拿起一份卷宗,似乎在确认着什么。他周身的气息,
也不再是平日里那般平和内敛,而是隐隐透着一股……与此地魔气同源的阴冷。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我脑海中成型:林长老,也是魔修!他一直潜伏在沈清玄身边,
是魔尊安插在正道的眼线!那么沈清玄……我不敢再想下去。林长老检查完卷宗,
似乎很满意,嘴角勾起一抹平日里绝不会有的冷酷笑容。他转过身,正要离开,
脚步却猛地一顿。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直地射向我藏身的方向!“谁在那里?
”我的心跳骤停。被发现了!林长老的修为虽不及沈清玄,却也是大乘期的高手,
我的高阶隐匿符,竟瞒不过他的眼睛!我瞬间明白,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逃?
洞口只有一个,我根本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逃出去。战?我与他的实力差距犹如天堑,
动手无异于以卵击石。就在我大脑一片空白之际,林长老已经一步步朝我逼近。“出来吧,
”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我已经感觉到你的气息了。是哪家仙门的小老鼠,
胆子这么大,敢闯到这里来?”他每走一步,强大的威压便重一分,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紧紧咬着牙,手心全是冷汗。我知道,一旦我暴露身份,不仅我自己性命难保,
更可能连累师门。可我还能怎么办?眼看他离我只有不到三丈的距离,我心一横,
准备拼死一搏。就在我准备撤去符咒,祭出飞剑的瞬间,林长老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甚至可以说是恭敬的笑容,对着我身后的方向,微微躬身。“夫人,
您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夫人?
他是在叫我?他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我惊骇地转过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不对!
我猛地反应过来,他不是在对我说话,他是在对……一个我看不见的存在说话!
而能让他用这种语气称呼为“夫人”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我僵硬地回过头,
看向林长老。他脸上的笑容愈发深邃,眼神里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尊上早就料到您会来。特意命我在此,恭候多时了。”“尊上”……这两个字,
像两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沈清玄!这一切,从我发现玉简开始,
到他告诉我黑风谷的线索,再到我找到这里……全都是他布下的局!他知道我会来,
他故意引我来,他甚至派了林长老在这里等着我!他想做什么?杀我灭口吗?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我缓缓从钟乳石后走了出来,
撤去了隐匿符,露出了身形。我看着林长老,
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他在哪?”林长老直起身,
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了那翻涌的血池。“尊上,在等您。”5我一步步走向血池,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我的佩剑“流光”在微微嗡鸣,似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决绝。
三百年来,这把剑斩过无数妖魔,却从未想过,有一天它的剑锋可能会对准我最亲近的人。
血池里的水翻涌得更加剧烈,腥甜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作呕。我站在池边,
死死地盯着血红的池水,心脏狂跳,等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从中走出,然后给我一个解释,
或者,给我一剑。“哗啦——”水花四溅,一个高大的身影破水而出,稳稳地落在了池边。
我瞳孔骤缩,握剑的手猛地攥紧。不是他!眼前的人,身穿一身张扬的黑红长袍,
面容俊美却带着一股邪气,眉心一朵妖异的血莲印记,浑身上下散发着纯粹而霸道的魔气。
这副模样,与正道流传的魔尊血鸦的画像,一模一样!可他不是沈清玄!我的脑子彻底乱了。
如果眼前这人才是魔尊血鸦,那沈清玄又是谁?他书房里的玉简是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要引我来这里?“属下血鸦,恭迎夫人。”那俊美邪异的男人,竟对着我单膝跪下,
头颅深深低下,姿态谦卑到了极点。他身后的林长老,也随之跪倒。我彻底懵了。夫人?
他又叫我夫人?我看着眼前这个能止小儿夜啼的魔尊,
此刻却像一只温顺的猎犬般匍匐在我脚下,只觉得荒谬绝伦。“你们……在搞什么鬼?
”我的声音干涩。血鸦依旧低着头,恭敬地回答:“尊上料到您会心生疑窦,
特命属下在此向您解释。属下‘血鸦’之名,以及这处巢穴,皆是尊上亲手布置,
用以迷惑三界,引出真正宵小的障眼法而已。”障眼法?我看着那一池血水,
看着墙上邪恶的阵法,冷笑道:“好一个障眼法!这些杀戮记录,难道也是假的?
”“记录是真,但行事之人,并非尊上。”血鸦沉声道,
“皆是那些背叛了尊上的魔道余孽所为,属下只是奉命将罪名揽下,并将线索汇集于此,
等待一个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我的心乱如麻。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掩盖。
我该信他吗?“那……尊上呢?”我听见自己用颤抖的声音问,“你们的尊上,究竟是谁?
”血鸦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种狂热的崇拜。“夫人,您很快就会知道了。”他话音刚落,
整个山洞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天神降临般,
从洞口席卷而入。在这股威压之下,血池停止了翻涌,魔气为之凝滞,
连跪在地上的魔尊血鸦和林长老,身体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的仙剑“流光”发出了恐惧的哀鸣。我骇然地望向洞口。一个熟悉的身影,踏着月光,
逆光而来。白衣胜雪,风华绝代。正是我的夫君,沈清玄。6他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跳上。他身上没有半分魔气,依旧是那般清冷出尘,宛如谪仙。
可他所带来的那股毁天灭地般的威压,却比血鸦要恐怖千倍、万倍!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
什么仙尊,什么魔尊,都是表象。我的丈夫,是一个我完全无法想象的存在。“阿黎。
”他停在我面前,声音依旧温柔,眼神却复杂得让我看不懂,“吓到你了。”我看着他,
三百年的爱意与此刻的欺骗、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撕裂。我举起了手中的剑,
剑尖直指他的咽喉。“你到底是谁?”血鸦和林长老见状,立刻起身,身上魔气暴涨,
想要护主。“退下。”沈清玄头也不回地命令道。两人立刻收敛气息,再次恭敬地退到一旁,
不敢有丝毫违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任由冰冷的剑锋抵在他的皮肤上,
甚至只要我再前进一寸,就能刺穿他的喉咙。“我是你的夫君,沈清玄。”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