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男人快步走到我面前,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
他的灰色军装沾着泥土和草屑,裤脚还在滴着露水,显然也是刚从山里过来。
可他的眼神却格外温和,像山坳里清晨的阳光,落在我满是泪痕的脸上,驱散了几分恐惧。
我攥着口袋里的辣椒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日军……日军在后面追我,我的朋友……我的朋友被他们杀了……”说到“杀了”两个字时,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胸口疼得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男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原本温和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锐利,他转头对身后两个年轻战士说:“小张、小李,你们俩去西边侦查,注意隐蔽,要是发现日军踪迹,别硬拼,先回来报信。”
“是!”
两个战士齐声应道,转身就钻进了树林,动作麻利得像两只敏捷的豹子,很快就没了踪影。
男人重新看向我,语气又软了下来,他伸出手,掌心粗糙却干净,显然是常年握枪、干活磨出来的:“我叫王建军,是这个根据地的负责人。
你别怕,跟我回根据地,先歇口气,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
我看着他掌心的老茧,想起梦里爷爷说过“真正的军人,手上都有这样的茧子”,心里的防备渐渐松了些。
我把手放进他的掌心,他的手很暖,紧紧握着我的手,像是在给我传递力量。
跟着王建军往树林深处走,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到处都是枯枝和石头,他时不时会停下来,扶我一把,还会提醒我“这边有个坑,小心点”。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眼前突然开阔起来——山坳里错落着几排土坯房,屋顶盖着厚厚的茅草,烟囱里飘着淡青色的炊烟,混着草药的清香,在空气中慢慢散开。
院子里,几个穿灰色军装的战士正在训练,有的在练刺杀,木枪相撞发出“砰砰”的声响;有的在练瞄准,趴在地上,枪托抵着肩膀,眼神专注;还有几个女战士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补军装,嘴里还哼着轻快的歌谣。
听到我们的脚步声,他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朝我们看过来,眼神里带着好奇,却没有丝毫恶意。
“这是我们的临时根据地,”王建军指着那些土坯房,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条件是简陋了点,不过能遮风挡雨,也安全。
日军搜山从来不敢往这边来,咱们的哨兵在周围布了岗,一有动静就能发现。”
他带我走进最东边的一间土坯房,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摆着西张病床,铺着洗得发白的床单,其中两张床上躺着受伤的战士,一个腿上缠着绷带,正靠在床头看书;另一个胳膊上打着石膏,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看到我们进来,他们都抬起头,友好地笑了笑。
“首长,这是?”
一个穿白大褂的护士从里间走出来,她的头发挽成整齐的发髻,用一根木簪固定着,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神温柔得像春日的溪水。
她手里还拿着一个药盘,里面放着酒精、纱布和几瓶药片,显然是刚给伤员换完药。
“她被日军追,受了惊吓,胳膊上还有伤,你先给她处理一下。”
王建军说完,又转头对我柔声说,“我去前面安排一下,给你弄点吃的,你好好休息,别怕,这里都是自己人。”
我点点头,看着王建***身离开,心里的不安又少了些。
护士把我扶到靠窗的空病床上,让我躺下,然后搬来一个小凳子,坐在我身边,小心翼翼地卷起我的袖子。
看到我胳膊上的伤口——那是逃跑时被树枝划伤的,有的地方还在渗血,边缘己经有些红肿——她轻轻皱了皱眉,语气里满是心疼:“这伤口得好好处理,不然容易感染。”
她从药盘里拿出酒精棉,先用生理盐水把伤口冲洗干净,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瓷器,生怕弄疼我。
“有点凉,你忍忍。”
她一边说,一边用酒精棉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皮肤,“同志,你别怕,这里很安全,有咱们的战士在,日军不敢来。
你叫什么名字?
家是哪里的?”
我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看着她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突然觉得鼻子一酸——这是陈婷婷死后,我第一次感受到陌生人的善意。
在荒地里被日军追杀时,我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以为再也见不到熟悉的人和事,可现在,在这个陌生的根据地,在这个陌生的护士面前,我却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我叫……我叫陈婷婷。”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这个名字——在那场漫长的逃亡里,“陈婷婷”这三个字己经成了我心里最坚强的支撑,我想带着这个名字,好好活下去。
“婷婷,这名字真好听。”
护士笑了笑,拿出纱布,小心翼翼地缠在我的胳膊上,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我叫林晓,你要是不嫌弃,就叫我晓姐吧。
等会儿我去给你端碗粥,你肯定饿坏了。”
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飘进来的阳光,听着院子里战士们训练的声音,还有林晓姐温柔的话语,我紧绷了一路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胳膊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可心里却暖暖的,像有一股暖流在慢慢流淌。
没过多久,林晓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进来了,还拿了一个白面馒头,放在我面前的小桌上:“快吃吧,这粥熬了好长时间,很软,好消化。
馒头是昨天刚蒸的,还热乎着呢。”
我拿起馒头,咬了一口,熟悉的麦香在嘴里散开,这是我自从穿越到这里后,吃的第一口热乎饭。
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这次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感动——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在这个陌生的根据地,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找到了一群愿意对我伸出援手的好人。
林晓姐坐在我身边,看着我喝粥,时不时会问我“够不够,不够再给你盛一碗”,还跟我讲起了根据地的事:“咱们这里有一百多个战士,还有几十个老百姓,大家都是一家人,有饭一起吃,有活一起干。
虽然条件苦了点,可大家都有信心,总有一天能把日军赶出去,让大家都能回家,过安稳日子。”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我不能一首在这里躲着,我要跟着这些战士们一起,学习本领,拿起枪,为陈婷婷报仇,为那些被日军杀害的老百姓报仇。
我要和他们一起,努力把日军赶出去,让更多的人能像我现在这样,在温暖的港湾里,安心地吃一碗热乎饭,睡一个安稳觉。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
我知道,从走进这个根据地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己经开始改变。
我不再是那个只会在荒地里拼命逃跑的女孩,而是有了新的目标,有了新的希望,有了一群可以并肩作战的战友。
而这一切,都要感谢王建军首长,感谢林晓姐,感谢这个山坳里的每一个人——是他们,在我最绝望的时候,给了我温暖,给了我勇气,给了我重新站起来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