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柳雪菲算准了时辰般,带着刘北武和几位被惊动而来的贵妇,“恰好”推门而入,发出刺破耳膜的尖叫:“天啊!
郡主!
你…你们…这…成何体统?!”
她手指颤抖地指着地上哀嚎的壮汉和冷然而立的唐钰,脸上是精心雕琢的震惊、羞愤与“不敢置信”。
刘北武紧随其后,一步上前,痛心疾首,厉声斥责:“钰姐!
你…你太令我失望了!
竟在宫闱重地,行此…行此苟且污秽之事!
置皇家颜面于何地?
置我等于何地?!”
仿佛自己才是被辜负的痴情之人,目光却下意识地飘向柳雪菲因惊惧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恋。
唐钰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她面无表情地拔下头上那支看似朴素的素银簪(南岭特制的簪子),动作快如鬼魅,簪尖如毒蛇吐信,闪电般探入香炉尚有余温的灰烬,紧接着又在倒地壮汉被汗水浸透的衣襟上一抹。
银亮的簪尖,瞬间被一层诡异的、令人心悸的幽蓝色泽浸染!
“失望?
苟且?”
唐钰的声音冷得像昆仑山顶的万载寒冰,她举起那幽蓝的簪尖,目光如淬毒的冰锥,首刺柳雪菲那张虚伪的脸和刘北武闪烁的眼睛:“***?
柳雪菲,你尚书府的规矩,就是纵容丫鬟随身携带这等下九流的腌臜物?
还是说,这一切根本就是你主使,意图毁我清白,辱我唐家满门?!”
“你…你血口喷人!
我没有!
我怎么会…”柳雪菲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演技炉火纯青。
“血口喷人?”
唐钰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笑意。
“让开!
让开!
钰姐!
人赃并获啦!”
殿外传来一声洪亮的大嗓门。
只见兵部尚书家的那位三公子项彦,像拎小鸡仔一样,提着拼命挣扎尖叫的翠儿,兴冲冲地撞开人群冲了进来!
他另一只蒲扇般的大手里,赫然攥着半截没燃尽的甜腻线香和一个火折子!
“钰姐!
就是这坏丫头!
鬼鬼祟祟蹲在窗根底下点这玩意儿!
被我逮了个正着!”
项彦憨厚的脸上满是得意,铁证如山!
柳雪菲和刘北武的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如同刷了一层惨白的石灰。
翠儿瘫软在地,抖如筛糠。
唐钰不再看这对跳梁小丑。
她猛地挺首脊梁,身姿如标枪般傲然挺立,绯红的骑装仿佛燃烧的烈焰!
她环视着被惊动而围拢过来的、神色各异的宾客,目光最终落在大步流星、带着一身边关煞气而来的李金骢身上。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清越激昂,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如同滚滚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畔:“我!
唐钰!
护国公唐震嫡长女!
陛下亲封昭华郡主!”
“我父兄,正身披铁甲,浴血于西疆边陲!
他们手中的刀锋,守护的是大明的万里河山!
守护的是这京城的万家灯火!
守护的是在座各位的锦绣前程,太平盛世!”
“我唐家!
满门忠烈!
世代忠魂!
赤胆忠心,天地共鉴!
功勋卓著,陛下亲许!”
“今日!
在此琼宫盛宴之地!
竟有阴险小人,用此等下作迷香,勾结外贼,设下如此卑劣陷阱!
意图毁我清白之身,辱我唐家百年门楣!
此等行径,与叛国何异?
与动摇社稷根基何异?
与寒边关数十万将士之心、裂我大明国本何异?!”
字字千钧!
句句如刀!
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沉甸甸的家国大义和无形的威压,将柳雪菲那点龌龊心思和算计,彻底碾碎在尘埃里!
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只有唐钰铿锵的声音在回荡,震得人心头发颤!
李金骢一身玄甲未除尽,龙行虎步,带着凛冽的边关煞气而来。
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全场——地上哀嚎的废物、被项彦摁住的翠儿、唐钰手中那抹刺眼的幽蓝、柳雪菲惨白的脸、刘北武眼底的贪婪与惊慌——瞬间,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好!
好一个构陷忠良!
动摇国本!”
李金骢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九幽寒风般的怒意,“来人!
给孤拿下!
彻查!
今日之事,无论牵扯到谁,给孤连根拔起!
绝不姑息!”
他身后的精锐侍卫如狼似虎,瞬间将地上哀嚎的汉子、瘫软的翠儿以及柳雪菲、刘北武隐隐围在中间。
“殿下!
殿下开恩啊——!”
一声凄厉变调的哭嚎,如同被掐住脖子的老鸹,猛地炸开!
只见户部尚书柳承志,官帽歪斜,连滚爬爬地从人群中挤出。
看到李金骢那冰封的眼神和唐钰凛然不可侵犯、如同战神般的气势,他吓得魂飞天外,三魂丢了七魄!
他猛地冲到柳雪菲面前,那张平日里道貌岸然的脸,此刻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形!
“孽障!!!”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用尽全身力气,抡圆了胳膊,带着风声——“啪!!!”
一记响彻云霄的耳光,如同惊雷般狠狠抽在亲生女儿柳雪菲的脸上!
力道之猛,打得柳雪菲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猛地向后栽倒!
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一个紫红色的、清晰的五指印深深烙印其上,嘴角刺目的鲜血蜿蜒流下,滴落在素白的衣襟上,如同雪地红梅。
她捂着脸,抬起头,那双曾经盛满算计和野心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的空洞、难以置信的惊骇,以及…冰冷刺骨的绝望。
她看着眼前状若疯魔的父亲,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
“爹…?”
声音破碎得如同风中残烛。
“住口!
***!
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柳承志看她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堆肮脏的垃圾,充满了厌恶和急于摆脱的恐惧。
他猛地转身,“扑通”一声,双膝重重砸在金砖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额头撞击地面的“咚咚”声在死寂的大殿中格外刺耳:“殿下!
郡主!
老臣…老臣罪该万死!
家门不幸!
竟生出此等心如蛇蝎、不知廉耻、祸害门楣的孽障!
她…她胆大包天!
竟敢构陷郡主!
坏我柳家百年清誉!
坏朝廷法度!
坏君臣之义啊!
老臣…老臣无颜面对陛下!
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啊!”
他哭得声嘶力竭,涕泗横流,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求殿下!
求郡主!
开开恩!
看在老臣、看在柳家世代为朝廷尽忠的份上,饶恕柳家!
饶恕柳家满门无辜吧!
此孽障…此孽障自今日起,与柳家再无半分瓜葛!
是杀是剐,亦或送官究办,任凭郡主和殿下处置!
柳家绝无二话!
只求…只求殿下郡主高抬贵手,给柳家一条活路!
给柳家满门老小一条活路啊——!”
琼华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柳承志凄厉绝望的哭嚎、额头撞击金砖的闷响,以及柳雪菲倒在地上发出的、如同受伤幼兽般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
刘北武早己退开几步,脸色铁青,眼神闪烁,生怕沾染上一丝晦气。
唐钰居高临下,冷眼看着柳雪菲脸上那触目惊心的掌印和嘴角的鲜血,看着她眼中彻底熄灭的光,如同看着一件失去价值的破布娃娃。
前世,就是这个女人,用最恶毒的心思和谎言,将她玩弄于股掌,榨干她的价值后,亲手将她推入深渊!
看着她此刻的狼狈与绝望,唐钰心中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和翻涌的恨意。
这,仅仅是开始。
她面上却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不忍”和“悲悯”,上前一步,虚虚一扶还在疯狂磕头的柳承志,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宽容”:“柳大人,快快请起。
子女不肖,父母虽有教导不严之责,却也未必能事事洞察。
只是…”她话锋微顿,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地上失魂落魄的柳雪菲,声音清晰传遍大殿,“此等心思歹毒、构陷忠良、动摇国本之举,实非一人之过,亦可见…家风之失察。
殿下在此,定会明镜高悬,秉公执法,给天下人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
(钉死柳家失察)李金骢将一切尽收眼底,目光在唐钰冷静自持、暗藏锋芒的脸上停留片刻,那眼神中激赏、信任与冰冷的审视交织。
“柳尚书,管好你的‘家事’!
此案,孤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涉事人等,严加看管!
昭华郡主受惊,先行回府休养。
散宴!”
最后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尘埃落定。
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在唐钰的雷霆武力、洞若观火的智慧和无懈可击的身份碾压下,化为一场彻底的闹剧与丑闻。
“将门虎女,智勇无双”之名,伴随着柳家庶女“心如蛇蝎”的恶名和柳尚书“弃女断腕”的丑态,如同长了翅膀般,散入春风满金陵。
在这一夜,以惊人的速度席卷了整个京城的上层圈子。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