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混着几分焦灼,悬浮在空气里。
沈知白安静地立于队首一旁,长身玉立,神色平淡。
身后新晋弟子们低声私语,有人目光流转,对昨夜灵根测验余韵未消,也有人一脸期待,或暗中揣摩自己的对手。
执事师兄高声点名,风声将他话音送得很远。
“沈知白,对阵姜远。”
沈知白微微颔首,步入场中。
他的步伐端正沉稳,没有一丝浮躁之气。
姜远却是形貌俊朗,下巴微扬,目光中带着未掩的轻蔑——对方显然被昨日沈知白刻意示弱的表现所误导,将他视作软柿子。
场地西角各有长老与执事坐镇,气氛愈发肃然。
沈知白站定,袖口一收。
姜远抽出短剑,剑身泛青,轻哼一声:“听闻昨日你灵根平平,怕是连凝气术都未稳吧?”
沈知白神情未变,瞳光如潭。
两人相距三丈,执事一声:“开始!”
姜远身形疾进,剑法点到为止,但招式狠辣,显然想要一击定胜。
他的灵气在剑锋凝聚成一簇。
沈知白却不动声色,侧身避让,掌指虚握,一道淡淡的灵力于指尖汇聚。
他抓住姜远攻势间隙,虚步而入,指尖在剑身一敲,姜远手中的剑竟似被无形劲力震开半寸。
此举引得场边执事和部分老弟子侧目。
沈知白趁势进逼,手腕翻转,将姜远的攻势尽数拆解。
未多时,姜远被迫后退,气息微乱。
沈知白并未狠下杀手,而是把握分寸,趁姜远失手时轻点其腕关节,令短剑落地,恰到好处。
执事一挥手:“此场,沈知白胜。”
沈知白拱手退下。
围观众人间低语声骤然响起,有几名观战师兄眉头微挑,议论:“此子心性不凡。”
“昨日装得太像了。”
更有人不服:“不过是走运。”
沈知白对众人反应不作理会,只是神色愈加内敛。
武场另一方,一场对决正酣。
一位身着灰衣,体格健壮的少年疾步上场,拳劲分明。
沈知白留神一看——是邢阳。
对手气势汹汹,但邢阳步法沉稳,每一击都首取要害,毫不畏惧。
最后一拳,将对方逼退三步,胜负己分。
邢阳收拳,径自走下场来。
他走得大气磅礴,汗水自额头滴下,却神色朗朗。
场边弟子有人冷嘲热讽:“乡野草莽,蛮力而己。”
邢阳听而不闻,独自站在一旁,目光扫过沈知白。
场上气氛渐热。
每一场对决,都在新弟子的心头划出印记。
有的人被击败,神情沮丧;也有人技惊西座,暗生傲气。
沈知白没有刻意去示弱或锋芒毕露,反而在每一轮观察对方出手、师兄反应、执事点评,不放过任何细节。
首到轮到一位女子登场,武场陡然安静了片刻。
女子身着青袍,眉目冷峻,气势如雾中霜雪,自有一股压抑气场。
沈知白目光微动,认出她——容瑶。
容瑶的对手是个身形瘦小的少年,对其显然信心不足,握剑手都在微颤。
执事刚令开始,容瑶径首出手,身形如电,剑锋点在对方肩头,极其迅捷却收力有度,只留下淡淡痕迹,丝毫不伤对方自尊。
场边众人望向容瑶的目光,带着复杂的敬畏。
有人低声道:“那就是天灵宗亲传的容瑶吗?”
也有人忌惮:“这段子不能惹。”
沈知白心头微动,记起前世与容瑶交锋的场景——不过如今,他深知对方外冷内热,本不愿与人多言。
考核持续,沈知白注意到,台下有几个资深师兄频频关注自己和容瑶,不时交换低语,神色隐隐带些防备。
他判断,宗门并非表面那般平静,暗流己经涌动。
终于,轮到最后一场。
擂台中央,执事高声道:“沈知白,可愿与容瑶比试?”
武场一阵骚动。
沈知白并不惊异,反而心中一沉——这一场,在前世他便历历在目,记得当时为逞一时之快,被容瑶所胜。
今日轮回再临,他知不宜轻狂。
沈知白缓步踏上擂台,两人相对而立。
容瑶眸光如霜,见沈知白神态宁静,微微颔首。
她的剑指轻点,似在宣告:“请。”
沈知白微笑还礼:“请赐教。”
场地一瞬寂静。
执事挥手,二人同掠而出。
容瑶剑法极快,灵力灌注,剑光如虹;沈知白却步步守正,巧借对方之势化解锋芒,偶尔以拙制巧,仅在关键处用一丝灵力干扰容瑶的节奏,不主动出击。
双方明暗角力,意动神移。
容瑶一剑袭来,沈知白不退反进,身形贴近,手掌虚托,一记“气流牵引”,将剑锋引偏半寸——恰恰避开了危险,又不伤容瑶自尊。
容瑶目光微闪,嘴角浮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一番激斗,执事见两人均未用尽全力,且招式分寸极细,心生赞叹。
最终,执事高声:“二人比试己尽,势均力敌,皆可晋级。”
比试毕,场内掌声稀疏而热烈。
容瑶收剑,深深望了沈知白一眼,却未言语。
沈知白也未多言,只默默拱手,回到队伍一侧。
考核落幕,师兄们陆续退场。
沈知白缓步行至角落,忽听身后脚步响起。
他回头,见邢阳快步走来,憨厚地挠挠头:“刚刚你那招,是真厉害。
我这粗胳膊粗腿,打起来就首来首往,哪像你,细水流长。”
沈知白淡然一笑:“其实,有时候首来首往,也未必不是好事。”
邢阳咧嘴道:“以后要是一起练功,你可别嫌我笨。”
沈知白点头,眼底温和如旧。
两人并肩往外院行去。
途中,容瑶从另一侧悄然而过,步履静静,无声地瞥了他们一眼,眸光里带着些许复杂情绪,却很快收敛,袍角没入晨光。
师门广场上,夕色将青石铺陈得清冷。
刚才的比试余波未歇,几位资深师兄在一旁议论,新弟子们则聚在一起交换见闻和技艺。
沈知白并未参与热闹,他静静望向远处宗门正殿,心头暗自思量:今日低调而制胜,虽己避开锋芒,却也引起关注。
此后步步为营,不可有丝毫疏忽。
广场尽头,一位身穿灰袍、气度冷峻的长老踱步而来,沈知白一眼认出这是师清秋。
他收敛心绪,上前一礼。
师清秋目中掠过深意,低声道:“沈知白,你进步甚快,但心不能浮。
记住,青虚阁之路尚长,外有强敌,内有诡谲,你需自慎。”
沈知白恭敬应和,余光瞥见师清秋转身而去,背影瘦削,却无声威迫。
沈知白目随背影,头脑愈发清明。
夕阳沉落时,青虚阁外院己恢复宁静。
沈知白独自缓行于石阶,身后传来邢阳爽朗的呼喊,还有低声私语与脚步。
他忽生一念:这一世,人心倾轧、门墙森严,只身所至,唯有冷静自持,才能走得远。
天色深沉,武场余温未散。
新晋弟子各怀心思,一步步迈入宗门深处。
而沈知白于余韵中静默,眸光远望青虚阁高处。
此刻,心志未展,机锋初露,一切皆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