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不大,却因地处万木宗外围,往来修士众多,镇上的“百草灵植铺”也因此生意兴隆。
此刻,铺子后院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又蔫了三分……再这么下去,不出三日,这株‘千年青禾’就得彻底歇菜!”
铺主钱掌柜捶着自己的大腿,满脸的肥肉都在颤抖,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绝望。
他身前,一株半人高的灵植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叶子。
那本该翠绿欲滴、散发着淡淡荧光的禾叶,此刻却泛着病态的焦黄,仿佛被烈火燎过一般,灵气逸散得厉害。
这可是他的镇店之宝,更是下个月要交付给一位筑基期大客户的“硬通货”,要是毁了,他不仅要赔上一大笔灵玉,更会失去一个重要的人脉。
“掌柜的,‘甘霖术’都施展八遍了,灵壤也换了,没用啊!”
一个学徒哭丧着脸,手里的法诀都快掐出火星子了。
“我这边用‘木灵液’稀释浇灌,它也不吸收啊,跟个祖宗一样难伺候。”
另一个学徒擦着满头大汗,一脸的生无可恋。
角落里,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正默默地清点着低阶灵草,他叫林墨,是铺子里半个月前新来的学徒。
他听着众人的抱怨,动作没有停下,但那双深邃的眸子却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那株“千年青禾”。
别人看到的是枯萎,他“看”到的,却更多。
得益于天生的“道则亲和体”,林墨能微弱地感知到常人无法察觉的道则波动。
在他的感知中,这株青禾的生命力并未完全断绝,只是其根植的灵壤中,那一缕维系其生机的“木之道则”,己经稀薄到近乎于无。
其他学徒的救治方法,用林墨上辈子一个很潮的词来形容,就是“无效治疗”。
他们这通操作,好比给一个缺钙的人疯狂输血,驴唇不对马嘴,主打一个病急乱投医。
“林墨,你个闷葫芦在那发什么呆!
还不快把刚到的‘凝露草’分拣了!
磨磨蹭蹭的,耽误了事,你担待得起吗?”
管事张三不耐烦地呵斥道,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林墨脸上。
林墨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是”,继续埋头干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寄人篱下,就得有寄人篱下的觉悟。
苟住,别浪。
这是他从家族覆灭的血泊中爬出来后,学会的第一件事。
夜深人静,虫鸣渐歇。
一道黑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后院。
林墨屏住呼吸,确认西周无人后,才闪身来到那株“千年青禾”旁。
白日里还病恹恹的青禾,在月光下更显颓败。
他没有施展任何法术,只是从怀中摸出一块巴掌大小、色泽古朴的木牌。
木牌上刻着一些玄奥的纹路,正是林家祖传之物——道则木牌。
就是这东西,为家族招来了灭门之祸。
仇恨的火焰在心底一闪而过,又被他强行压下。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将木牌轻轻贴在千年青禾的主干上,然后闭上眼睛,开始运转家族那部残缺的引气功法。
功法很垃圾,修炼起来事倍功半,至今他还在引气一层的门槛上徘徊,体内那点可怜的灵气,比萤火之光也强不了多少。
但此刻,随着功法的运转,他胸前的道则木牌微微一热。
一股精纯、柔和,带着无尽生机的力量,从木牌中缓缓流淌而出,通过他的手掌,注入到千年青禾的体内。
这股力量,正是“木之道则”。
虽然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道则之力,但对于濒死的千年青禾而言,无异于久旱逢甘霖。
林墨能清晰地“听”到,青禾的内部发出了欢愉的“嗡鸣”,那些枯黄的叶片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悄悄舒展了一丝。
有效!
林墨心中一喜,但不敢贪功。
他如今修为太低,强行催动木牌,无异于小儿舞大锤,容易把自己给搭进去。
仅仅一炷香的时间,他便脸色发白,灵气和精神力都消耗殆尽。
他不敢多留,收起木牌,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一早,后院就炸了锅。
“活了!
活了!
掌柜的,您快来看啊!”
一个学徒的叫声比打鸣的公鸡还响亮。
钱掌柜连滚带爬地冲进后院,当他看到那株千年青禾时,激动得差点当场给它跪下。
只见那株青禾,虽然大部分叶片依旧枯黄,但顶端却抽出了三两片崭新的嫩芽,翠绿鲜嫩,挂着晶莹的露珠,一股沛然的生机正在其中酝酿。
起死回生!
这绝对是起死回生!
“怎么回事?
昨天不还半死不活的吗?”
“难道是昨晚的月华特别滋养?”
“屁!
我看是老天爷开眼了!”
一群学徒围着青禾议论纷纷,百思不得其解。
只有管事张三眼珠子一转,清了清嗓子,邀功似的对钱掌柜说道:“掌柜的,定是我昨晚多念了一遍‘回春咒’,心诚则灵啊!”
钱掌柜此刻心情大好,也懒得戳穿他,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好!
好!
这个月多赏你三块下品灵玉!”
张三顿时喜上眉梢。
林墨混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他悄悄退了出去,继续去干自己的活。
深藏功与名,才是王道。
接连三个晚上,林墨都如法炮制。
千年青禾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三天后,整株灵植己经恢复了七七八八,绿意盎然,灵光流转,比之前更多了几分神韵。
钱掌柜乐得合不拢嘴,那笔大生意算是保住了。
这天,他把林墨单独叫到了内堂。
“林墨啊,来铺子也有段日子了,感觉怎么样?”
钱掌柜一反常态,和颜悦色地给他倒了杯茶。
“挺好的,多谢掌柜收留。”
林墨不卑不亢。
钱掌柜呷了口茶,一双小眼睛紧紧盯着林墨:“前几天千年青禾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林墨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学生愚钝,不知掌柜何意。”
“你小子,还跟我装。”
钱掌柜笑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别以为我老糊涂了。
那天张三他们手忙脚乱,就你一个人最镇定。
而且,我后来检查灵壤,发现里面多了一丝极难察觉的……草木本源的气息。
这不是甘霖术或者木灵液能有的效果。”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培育法门?”
林墨沉默片刻。
他知道,完全否认是过不去的。
这钱掌柜能开这么大个铺子,绝不是草包。
他斟酌着开口:“家父曾是灵植师,留下一些残破的笔记。
我曾见上面记载过一种‘归源法’,通过调和不同灵草的汁液,模拟草木本源,或许……是那起了作用。”
他半真半假地编了个理由。
钱掌柜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追问。
每个修士都有自己的秘密,刨根问底是修仙界的大忌。
“好,好一个‘归源法’!”
钱掌柜一拍桌子,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小布袋和一个玉简,推到林墨面前。
“这是五十块下品灵玉,是你这次救活青禾的赏钱。
这枚玉简里,是完整的引气期功法《木灵诀》,比你那残缺的家传功法强百倍!”
钱掌柜笑得像个弥勒佛:“小子,你是个可塑之才,光做学徒太屈才了。
从今天起,你跟我学培育高阶灵植,以后铺子里的珍品,都交给你来打理!
如何?”
望着眼前的灵玉和功法玉简,林墨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