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县尉的脸皱得像颗苦瓜，看看无头尸，又看看林奕，最后目光落在那锦缎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这料子…”张县尉的声音有点发干，“不像咱安澜县能有的货色啊…还有这绣活…”老仵作也凑过来，眯着眼看了半晌，摇摇头：“非富即贵，非富即贵啊…这祸事怕是惹大了。”
他看向林奕的眼神多了点同情，仿佛在看一个即将被推出去顶缸的倒霉蛋。
铁石倒是神经大条，挠着头：“管他富还是贵，杀了人就得偿命！
林奕，咱接下来咋查？”
林奕深吸一口气，河边的风带着水腥气和越来越浓的血臭味，刮得他胃里又开始翻腾。
“查？
从哪儿查起？
身份证都没有，人脸识别…啊呸，头都没了，识别个锤子。”
他压下吐槽的欲望，努力让大脑这台超频运转的CPU冷静下来：“首先，得确定死者身份。
铁石哥，派人问问最近有没有失踪的外地富商或者…体面人？
其次，这布料和绣纹是条线索，得找懂行的问问。
最后，发现尸体的地方未必是第一现场，扩大范围搜索，看看有没有…呃…他的头，或者其他线索。”
张县尉一听要扩大搜索，脸更苦了，这得增加多少人力物力？
衙门哪有那么多闲钱！
但他看着那无头尸体和诡异的锦缎，也不敢说不行，只得挥挥手：“就…就按林奕说的办！
铁石，你带几个人去问！
林奕，你…你看着查！”
说完，仿佛怕沾染上什么晦气，张县尉带着老仵作赶紧溜了，留下林奕和铁石对着那具无头尸和一圈看热闹的百姓。
铁石是个行动派，立刻吆喝着让衙役们分散去打听了。
林奕则再次蹲下身，忍着不适，更仔细地检查尸体。
除了脖颈处的致命伤，尸体身上似乎没有太多搏斗留下的痕迹。
衣服料子确实很好，虽然沾了泥污血污，但能看出是上好的绸缎。
手指关节粗大，虎口老茧很厚，确实是常年练武或者干粗活的样子，但这身衣服又不像干粗活的人穿的。
“矛盾点…身份存疑。”
他记下这点。
然后又检查了鞋底，沾着一些河边的淤泥，还有一种…淡淡的红色泥土？
安澜县附近似乎没有这种土质。
“可能是在别处被杀，然后抛尸河边？”
线索太少，就像一团乱麻，找不到线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河边点起了火把，搜索一无所获。
铁石那边打听消息的人也都回来了，均是一无所获。
没人认识这身衣服，也没听说最近有符合条件的人失踪。
案子，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忙活到月上柳梢头，林奕又累又饿，前胸贴后背的感觉再次袭来，比下午那阵还要凶猛。
张县尉早就回衙门了，只留下话让他们“继续查”，至于晚饭？
提都没提。
铁石摸出最后一个干巴巴的炊饼，掰了一大半递给林奕：“凑合垫垫吧，衙门的饭点早过了。
这无头案邪性，怕是一时半会儿破不了。”
林奕接过饼，道了声谢，啃了一口，喇嗓子，但好歹能充饥。
他看着铁石，叹了口气：“铁石哥，咱这衙门…办案经费…就真这么紧张？
连顿饱饭都不管？”
铁石嘿嘿一笑，压低声音：“咱这穷县，衙门能按时发饷钱就不错了！
还经费？
你想啥美事呢！
都是先干活，功劳大了，县尊老爷一高兴，说不定能赏点。
不然…就得自己贴补。”
“自己贴补…” 林奕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那空荡荡的腰间和袖袋。
原主的记忆碎片这时候才慢吞吞地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父母早亡，家徒西壁，就那么几间漏风的破屋，以及…床头砖块下藏着的，仅有的几十个铜板。
“得，裤兜子比脸还干净。
原主兄弟，你这生存环境比我想象的还要‘地狱难度’啊。”
他内心哀嚎，“穿越者混到我这个份上，也算是‘古穿今耻’了吧？
系统呢？
金手指呢？
哦，金手指就是我自己这快要饿死的脑子…谢谢啊。”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原主会饿晕在仵作房了。
这点积蓄，在这物价水平下，确实撑不了几天。
“走吧，先回去歇歇，明儿个再查。”
铁石拍拍他的肩膀，“你也别回你那破屋子了，漏风！
跟我去班房挤挤，好歹有张硬板床。”
林奕心里一暖，这憨首的汉子倒是热心肠。
他点点头：“多谢铁石哥。”
回去的路上，林奕沉默了不少。
一方面是累的，饿的；另一方面，是对自身处境的清醒认知。
破案是重要，但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
衙门指望不上，得想办法搞钱。
还有那无头尸…那片锦缎上的闭眼图案，总让他觉得莫名不安，像是什么巨大阴谋露出的一角冰山，冰冷而危险。
“王屠户的案子似乎还有疑点，无头案又毫无头绪，兜里还没钱…这开局，真是‘困难模式’拉满了。”
他抬头看了看古代清澈却陌生的星空，叹了口气。
“鼠鼠我啊，不仅要破案，还得先考虑怎么在这个世界活下来才行。
第一步，明天先去把那几十个铜板的‘巨额遗产’取出来…”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愁眉苦脸想着明天吃什么，一个忧心忡忡想着案子怎么破，共同点是——都穷得叮当响。
衙门班房的硬板床硌得林奕腰疼，但他太累了，几乎倒头就睡。
梦里，没有牛排薯条，只有无尽的炊饼和一碗碗清澈见底的“肉汤”，还有一具追着他跑的无头尸体，手里挥舞着那片绣着闭眼图案的蓝色锦缎，嚷嚷着让他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