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燕京

榆荫里的信 Elowen榆 2025-09-18 19:3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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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临舟离开的那天,青瓦巷的榆花漫得像场无声的雪。

他背着行囊站在老榆树下,指尖把那枚榆叶玉佩攥得发暖。

从晨光熹微等到日头爬上墙头,那架熟悉的竹梯始终斜倚在墙根,梯阶上还沾着前几日的泥土,却再没等来那个探着半个身子的浅碧色身影。

“公子,船要开了。”

随从第三次催促,手里的油纸包早己凉透——那是他特意买的枣泥糕,想着哪怕见一面,塞给她也好。

谢临舟最后望了眼墙那头的小院,窗棂紧闭,连檐角的铜铃都静悄悄的。

他弯腰拾起片落在鞋边的榆花,夹进贴身的书里,转身走进漫天飞落的花瓣中。

他不知道,此刻的墙内,任砚书正跪在李柒面前,听着那道冰冷的声音砸下来:“从今日起,禁足院中,再敢踏出半步,就把你送去家庙!”

李柒是在前日撞见她和谢临舟并肩走在榆林的。

那时任砚书鬓边别着榆花,手里还捧着他递来的豆浆,笑起来眼里的光,刺得李氏心口发堵。

她绝不能容忍一个庶女和穷书生勾搭,污了尚书府的脸面。

柴房的门被锁死时,任砚书还在拼命拍门:“我要去送他!

我跟他约好了要写信的!”

回应她的,只有秋果在外头压抑的哭声,和李氏那句“断了念想吧,他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禁足的日子漫长得像没有尽头。

起初她还在墙上刻痕,数着谢临舟离开的天数,后来连刻痕的力气都没了。

李氏派人收走了她所有的笔墨,连窗台上那盆她偷偷养的榆叶梅都被拔了去。

秋果偶尔想替她递封信,刚走到巷口就被管家拦下,回来时手里的信纸被撕得粉碎。

“小姐,算了吧。”

秋果抹着眼泪,“夫人说了,王掌柜那边也打过招呼,但凡有寄给您的信,一概烧了。”

任砚书坐在窗边,看着墙头上日渐繁茂的杂草,忽然就沉默了。

从那天起,她不再哭闹,不再追问,每日只是坐在桌前,由着李氏派来的嬷嬷教她规矩、学女红、读《女诫》。

她的笑声越来越少,眼神越来越静,像一潭被阳光晒得失去波澜的水。

——十年光阴,弹指即过。

尚书府的人都说,二小姐像是换了个人。

从前那个爱爬树、总弄脏裙摆的野丫头,如今穿着素雅的襦裙,言行举止都透着大家闺秀的端庄。

她能背完整本《女诫》,能绣出栩栩如生的凤凰,甚至在宴席上应对宾客时,都能做到滴水不漏,连李氏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认可。

只有秋果知道,每个月圆的夜晚,任砚书都会对着窗外那棵新栽的榆树发呆。

那是她用1年月钱,求园丁悄悄种在院里的,如今己长得比院墙还高。

这年暮春,李氏难得恩准她去城郊的慈安寺上香。

马车路过青瓦巷时,任砚书忽然掀开了车帘。

老榆树还在,枝繁叶茂,只是树下再没有竹梯,巷口的杂货铺也换了新主。

她让车夫停了车,独自走到榆树下,指尖抚过粗糙的树干,那里还留着她当年刻下的歪歪扭扭的“谢”字,早己被岁月磨得浅淡。

她蹲下身,在树根的缝隙里摸索。

这些年只要有机会出来,她总会绕到这里,像个执拗的孩子,盼着能找到一封被遗漏的信。

可每次摸到的,只有潮湿的泥土和枯黄的落叶。

“姑娘,您在找什么?”

新掌柜探出头来问。

任砚书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土,淡淡一笑:“不找什么,只是看看这棵树。”

她的笑容温和得体,眼底却藏着一片无人能懂的空寂。

回到马车上,秋果看着她指尖沾的泥土,小声问:“小姐,还在等吗?”

任砚书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过了许久才轻声道:“不等了。”

她不知道,此时的燕京,谢临舟正站在自家院里的榆树下,手里拿着一封封写好却从未寄出的信。

信里问她青瓦巷的榆花还落得那么急吗,问她是不是还像从前那样怕黑,问她……是否还记得那个爬竹梯的姑娘。

他派人去京城打探过,得到的消息却是“尚书府二小姐端庄娴静,深居简出”。

十年寄出的信却无人接听。

风吹过榆树叶,沙沙作响,像在替两个被岁月隔开的人,诉说着那些没能说出口的惦念。

任砚书拢了拢衣袖,将十年的等待和期盼,都藏进了那句云淡风轻的“不等了”里。

只是没人知道,她袖中那枚用锦帕裹着的、刻着榆叶的旧玉佩,早己被摩挲得温润如玉。

铜镜里映出的女子,眉峰清丽,眼神沉静,只是眼角那点不易察觉的落寞,藏着十年禁足的风霜。

二十五岁的年纪,于寻常人家早己是儿女绕膝,可她还困在这深宅里,像株被圈养的兰草,看似体面,根却早就渴得发脆。

“小姐,夫人那边遣人来了。”

秋果端着刚温好的茶进来,语气里带着几分谨慎。

这些年李氏虽不再苛待,却也很少给过好脸色,每次派人来,多半没什么好事。

任砚书放下手里的绣绷,上面是只未绣完的白鹭,正立在芦苇丛里,望着远方的水天。

“知道了。”

她淡淡应着,起身理了理素色的襦裙。

料子是上好的杭绸,却衬得她愈发清瘦。

正厅里,任坤坐在主位上,李柒坐在一旁手里捻着串新得的蜜蜡佛珠,见她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宫里来人了。”

任砚书的心猛地一沉,却面上不动声色,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母亲。”

“陛下有旨,将你指婚给靖安侯府的世子,下个月便要启程去燕京完婚。”

任坤的声音平平的,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靖安侯手握兵权,在燕京根基深厚,你嫁过去,也算给任家找了个靠山。”

靠山。

任砚书在心底冷笑。

说得真好听,不过是把她这枚闲置多年的棋子,重新摆到棋盘上罢了。

她抬眼看向李柒,对方眼里那抹算计的光,和十年前逼她禁足时如出一辙。

“女儿……遵旨。”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的情绪。

反抗是没用的,这十年她早就懂了。

与其被他们随意摆布,不如顺着这道旨意,去看看外面的天地。

李柒似乎没想到她这么痛快,终于抬了眼,上下打量她一番,像是在评估这件“货物”的价值:“到了那边,安分守己些,别给任家惹麻烦。

靖安侯世子……性子虽冷了些,却是个可靠的。”

任砚书没接话。

可靠不可靠,于她而言又有什么差别?

她只想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囚禁了她二十五年的牢笼。

回到小院时,秋果正在收拾她的旧物,见她进来,眼圈先红了:“小姐,真要去燕京吗?

听说那边天寒,比京城冷多了……是好事。”

任砚书拿起那枚榆叶玉佩,指尖抚过温润的玉面,“离这里远些,也好。”

秋果看着她手里的玉佩,那是当年买给谢临舟临的另一半,她偷偷藏起来的,这些年从不离身。

“小姐……您还在想他?”

任砚书捏紧了玉佩,玉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让她混沌的心清醒了几分。

谢临舟。

这个名字像根细刺,扎在心底十年,拔不掉,也忘不掉。

她不知道他回了燕京后怎么样了,不知道他有没有试过给她寄信,更不知道……他会不会还在燕京。

可燕京……那是北方的重镇,是无数文人墨客汇聚之地,或许,或许能在那里找到他的踪迹。

十年前他说要回燕京,可天下之大,谁又能保证他会还在燕京?

“秋果,”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去把那本《燕京风物志》找来。”

那是她年少时偷偷藏下的,里面记着燕京的街巷、书院,还有每年三月的榆花会。

她记得书里说,燕京的榆林比京城的更繁茂,花开时像雪海一样,能漫过整条街。

秋果很快找来书,纸页都泛黄了,边角卷得厉害。

任砚书翻开,指尖划过“青榆巷”三个字——那是燕京最有名的榆林所在,据说巷尾还有家百年的书坊,往来的都是些读书人。

她的心跳忽然快了些。

如果谢临舟去了燕京,会不会去那里?

会不会在榆树下,像当年在青瓦巷那样,等着一封迟到的信?

“收拾东西吧。”

她合上书,眼神里终于有了点光亮,“把那几件厚些的衣裳带上,还有……这枚玉佩。”

秋果看着她眼里那点久违的光,心里又酸又喜,连忙点头:“哎!”

接下来的日子,府里忙着准备嫁妆,一片忙碌。

任砚书却异常平静,每日除了跟着嬷嬷学些侯府的规矩,便是抱着那本《燕京风物志》看,在心里一遍遍描摹着那里的榆林、街巷,还有那个可能出现的身影。

启程前一夜,她站在院里的榆树下,看着月光透过叶隙洒在地上,像落了满地的碎银。

十年前青瓦巷的老榆树,此刻仿佛就在眼前,谢临舟离开时那漫天的榆花,和此刻的月光重叠在一起。

“谢临舟,”她轻声呢喃,像是在对空气说话,“我要去燕京了。

如果你还记得青瓦巷的约定,如果你也在那里……”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替她应着。

三日后,长长的嫁妆队伍出了京城,往燕京的方向去。

马车里,任砚书掀开帘角,望着越来越远的尚书府,心里没有留恋,只有一种奇异的期待。

燕京的风,会带着榆花香吗?

那个藏了十年的名字,会在那里,等她轻轻唤一声吗?

她不知道答案,却第一次觉得,未来的路,或许不像从前那般难走。

至少,她离那片可能藏着他的榆林,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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