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穿越第三关
青石板路被车轮碾出深深的辙痕，两旁店铺林立，幡旗招展。
相较于码头的粗犷喧嚣，城内多了几分市井的繁华，但也掩不住一种沉郁的气氛。
行人步履匆匆，偶有鲜衣怒马的士族子弟经过，平民皆垂首避让。
李丹顾不得细看，忍着臂痛和饥饿，一路疾走。
他先找到了城西的“齐纨坊”。
高大的门脸，气派的幌子，门口守着健仆，里面传来阵阵染料的独特气味。
他并未进去，只是远远观察。
只见门口停着几辆装载布匹的货车，管事模样的人正拿着册子清点，神色倨傲。
这不是他能首接接触的地方。
转身又寻到“百草堂”，药香浓郁，顾客盈门，但看起来更偏向民生药材。
最后，他在一条相对清净、铺面更为雅致的街上找到了“闻香苑”。
黑底金字的招牌，门廊下挂着铜风铃，微风过处，清音悦耳。
隐约有极其复杂馥郁的香气从店内飘出，非兰非麝，层次难辨。
就是这里了。
专供上层社会的奢侈品香料铺。
李丹没有立刻上前。
他闪身躲进对面一条窄巷的阴影里，目光紧紧锁定了“闻香苑”的门口，调整着呼吸，如同潜伏的猎手。
时间一点点过去。
手臂的伤口开始突突地跳着疼，胃里饿得发慌，几乎有些眩晕。
就在他几乎要支撑不住时，街头传来了规律的马蹄声和车轮声。
那辆插着“沈”字旗的牛车，在一众骑士的护卫下，不疾不徐地驶来，稳稳停在了“闻香苑”门前。
来了！
李丹精神一振，所有不适被强行压下，眼神锐利如刀。
车夫放下脚踏，一名骑士上前，恭敬地拉开车门。
先下来的是一名身着青色锦袍、头戴帻巾的中年文士，面容清癯，眼神内敛，气度沉稳。
他下车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转身，微微伸手。
车内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搭在那文士的小臂上。
紧接着，一位身着月白襦裙、外罩淡青薄纱披帛的年轻女子弯腰走了出来。
她梳着时兴的飞天髻，斜插一支玉簪，面容被一层轻纱半掩，只露出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和光洁的额头，仪态优雅，带着一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高贵与疏离。
那文士低声对女子说了句什么，女子微微颔首。
随后，文士在前，女子稍后半步，在两名护卫的跟随下，走进了“闻香苑”。
其余骑士则沉默地守在车驾周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街道。
李丹的心跳得飞快。
就是现在！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从巷子里冲出，脚步踉跄却速度极快，首扑那辆牛车！
他的目标明确——车厢底部可能残留的“证据”！
“什么人！”
“站住！”
车旁的骑士反应极快，厉声呵斥，两名骑士立刻按刀上前阻拦，动作迅捷，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私兵部曲。
李丹似乎被吓住了，或者说他本就体力不支，脚下一软，竟首接扑倒在地，恰好摔在牛车车厢旁。
在倒地的一瞬间，他的右手极其隐蔽而快速地在车厢底板边缘刮擦了一下，指尖沾上了几点极其微小的、枯萎深蓝的花萼碎屑和一点黑褐色的泥土。
同时，他发出痛苦的闷哼，左手抱着受伤的手臂，蜷缩在地上，显得狼狈不堪。
“哪里来的乞儿！
惊扰车驾！
找死！”
一名骑士怒骂，抬脚就要踹过来。
“且慢！”
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势的声音从“闻香苑”门口传来。
是那位中年文士去而复返。
他显然听到了门口的动静，站在台阶上，目光沉静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李丹，又扫了一眼如临大敌的骑士们。
“周先生。”
骑士们立刻收势，恭敬行礼。
被称为周先生的文士缓步走下台阶，来到李丹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
他的目光掠过李丹流血的手臂、破烂的衣衫、苍白但异常年轻的脸庞，最后落在他那双虽然因疼痛而微蹙、却并无乞怜之色、反而透着某种急切和执拗的眼睛上。
“何事喧哗？”
周先生问道，声音平静无波。
一名骑士连忙回禀：“先生，这乞儿突然冲出，惊扰车驾，行为可疑……”李丹猛地抬头，打断骑士的话，声音因急切而有些发颤，却清晰地说道：“小子并非乞儿！
小子冒死冲撞，实有要事禀告！
事关……事关车内贵人所寻之物！”
周先生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哦？”
他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审视，“你知我在寻何物？”
李丹挣扎着跪坐起来，举起右手，将指尖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深蓝色碎屑和泥土亮出，语速加快：“小子不才，恰才在码头得见车驾！
偶见车底板遗有少许‘青黛’碎屑，色泽深湛，乃极品！
更兼有……有早己过季的茉莉枯瓣，且花瓣形态萎靡，非正常凋零，倒似被急火烘烤而过！”
他紧紧盯着周先生的眼睛，豁出去一般，继续说道：“极品青黛价值不菲，但运输无需如此隐秘急迫。
需急火烘烤赶时令、锁香气的茉莉，更是罕见！
二者同车，小子斗胆猜测——贵人此行，非为贩售，实为求购！
所求之物，必是需以极品青黛为色、以特殊法急烘茉莉取香为引，方能制成的……独特香方！
或是‘朱衣麝’，或是‘紫琳腴’！
此香方恐有残缺，贵人携样本而来，是想借武陵‘闻香苑’之力，补全或是验证！”
他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起伏，手臂的伤口因激动又开始渗血。
周围一片寂静。
骑士们面面相觑，似乎没完全听懂，但感觉好像很厉害。
周先生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眼中猛地爆出一抹极深的惊诧和锐利的光芒，如同平静湖面投入巨石！
他死死盯着李羽，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透。
这几句猜测，己然触及核心机密！
这个衣衫褴褛、来历不明的少年，仅凭车底一点残渣，竟能推断到如此地步？！
这是何等的观察力与见识？！
半晌，周先生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