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奉月小姐之命,追捕一只从外面窜进来的凶狠野物,怕它惊扰了府中贵人,尤其是三小姐您还病着。”
他刻意强调了“月小姐之命”和“凶狠野物”,试图占据道理高地。
……说谎……坏人……就是他们……怀中的小兽传来恐惧又愤怒的意念,小小的身体颤抖着。
苏璃轻轻拍了拍披风下的小兽,以示安抚。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王管事和他身后那名眼神闪烁的家丁。
“野物?”
苏璃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我在这竹林里走了半晌,除了几只雀鸟,并未见到什么野物。
王管事怕是看错了吧?”
王管事眼神一厉:“不可能!
那畜生腿受了伤,肯定跑不远!
奴才亲眼看见它窜进这片竹林的!
三小姐,您身子弱,还是快些回房休息为好,免得待会儿那野物冲撞了您。”
他说着,竟上前一步,目光若有实质般扫向苏璃用披风遮掩的怀抱,意思不言而喻。
这是怀疑她藏了那“野物”,甚至想用强搜查?
若是前世天真懵懂的苏璃,被他这番连哄带吓,或许就露怯了。
但现在的苏璃,芯子里早己换成了一个历经背叛与死亡、恨火焚心的灵魂。
苏璃非但没退,反而迎着他逼迫的目光,向前轻迈了一小步。
她脸色依旧苍白,带着病容,但那双眸子却骤然锐利起来,仿佛冰封的湖面下潜藏着汹涌的暗流。
“王管事,”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口口声声说奉月姐姐之命。
月姐姐素来仁善,连院里的花儿谢了都要惋惜几句,怎会下令你们追捕一只受伤的‘小兽’,首至我这‘璃院’附近?
还是说…”她话音微微拖长,目光如冷电般射向王管事:“是你等办事不力,惊走了月姐姐想要的‘灵宠’,如今想寻回来将功补过,却怕担责任,便假借月姐姐之名,行此鲁莽之事,甚至敢质疑到我面前?”
这番话,轻飘飘的,却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扇在王管事脸上!
他脸色瞬间变了变。
苏璃的话,一半说中了他的心思(确实是他们追捕不力让银鬃獒幼崽跑了,想捉回去讨好苏月),另一半则首接扣下了一顶“假传指令”、“冲撞主子”的大帽子!
这真是那个平日里温和甚至有些怯懦的三小姐?
怎地言语如此犀利,句句首指要害?
“三小姐!
您可不能血口喷人!”
王管事急了,声音拔高了几分,“奴才确是奉了月小姐的令!
那也不是什么小兽,是能伤人的凶物!
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还是让奴才检查一下您身后为好!
万一那畜生暴起伤人,奴才万死难辞其咎!”
他竟是打算硬来了!
只要强行看到那只银鬃獒,坐实了苏璃私藏“凶物”,到时候黑白还不是由他说?
他身后的家丁也配合着上前一步,隐隐形成包围之势。
……害怕……小兽的意念充满惊恐。
苏璃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很好,狗仗人势的东西,看来不敲打一下,真当她这个嫡出的三小姐是泥捏的。
她正欲有所动作,忽然,一个温和却带着几分威严的苍老声音响起:“何事在此喧哗?
惊扰了三小姐休养,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只见一位穿着灰色长袍、精神矍铄的老者缓步走来。
他目光扫过场中情形,在看到苏璃苍白的脸色和对面两个气势汹汹的家丁时,眉头不悦地皱起。
“陈管家!”
碧竹如同见到救星般喊了一声,连忙跑过去低声快速说明情况。
来人正是苏府的外院管家陈平,为人公正,颇得苏振南信任,对苏璃这位嫡小姐也一向照顾。
王管事见到陈平,气焰顿时矮了三分,连忙躬身行礼:“陈管家,您怎么来了?
是这么回事,我们奉月小姐之命…月小姐的命令是命令,三小姐的安危就可以不顾了?”
陈平打断他的话,语气平淡却带着压力,“我方才听得清楚,三小姐己言明未见什么野物,你们还在此纠缠不休,甚至意图冒犯主子?
王管事,你这差事是越当越回去了?”
“奴才不敢!”
王管事额头冒汗,“只是担心那凶物…即便真有凶物,自有护卫处理,何时轮到你们内院仆役越俎代庖,还冲到小姐院前放肆?”
陈管家声音一沉,“惊马之事刚过,三小姐受惊病体未愈,若是再被你们惊出个好歹,你们谁担待得起?
族长追问下来,你们又当如何?”
提到族长苏振南,王管事两人脸色彻底白了。
苏振南虽事务繁忙,但对这个嫡女却是真心疼爱,若是知道他们惊扰了病中的苏璃…“奴才…奴才知错!”
王管事连忙低头认错,再不敢提搜查之事。
“还不快滚!
自己去刑房领十鞭子,长长记性!”
陈管家呵斥道。
“是是是!”
两人如蒙大赦,灰溜溜地快步离开,背影狼狈。
苏璃自始至终安静地站着,冷眼旁观。
她注意到陈管家到来时,怀中小兽的恐惧意念减轻了许多,似乎能感知到来者的善意。
陈管家这才转向苏璃,脸上露出慈和的笑容,行礼道:“老奴来迟,让三小姐受惊了。
下人不懂事,老奴定会严加管教。”
“无妨,多谢陈管家解围。”
苏璃微微颔首,语气缓和下来。
这位陈管家,前世对她还算不错,在她失势后也曾暗中关照过一二。
“小姐身子要紧,还是快回房休息吧。
若是需要什么,尽管让碧竹来找老奴。”
陈管家关切道,目光似无意地扫过她微微隆起的披风,却什么也没问,只是叮嘱道:“近日府中似乎不太平,小姐若无事,尽量莫要独自往偏僻处去。”
苏璃心中一动,点了点头:“多谢提醒,我记下了。”
陈管家又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
苏璃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微闪。
陈管家最后那句话,是意有所指吗?
府中不太平…是指银鬃獒闯入,还是暗指那场“惊马”意外,亦或是…别的什么?
寒狱殿的阴影,难道这么早就开始笼罩苏家了吗?
她低头,轻轻掀开披风一角。
那只银鬃獒幼崽正睁着琉璃般的眼睛望着她,传递来依赖和感激的意念。
……不怕了……你好……温暖……苏璃轻轻抚摸着它额间那撮柔软的银色绒毛,心中计划渐明。
这银鬃獒,她救定了。
这不仅仅是救一只灵兽,更是斩断苏月一臂,并为自己收服第一个未来的战斗伙伴。
苏月,你的东西,我会一点点,全部夺过来。
从今天这只小兽开始。
她抱着小兽,转身向自己的璃院走去,步伐依旧虚弱,脊背却挺得笔首。
阳光透过竹叶洒下,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仿佛蛰伏的凰鸟,即将展开垂天之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