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晨雾像没睡醒的兽，盘在江城监狱门口。
楚风抬脚迈出来，碎发被风掀起，露出额角一道淡淡的疤——像被岁月随手划下的逗号，提醒故事才刚开始。
"楚……楚爷！
"平日凶神恶煞的狱长老周，此刻躬成一只虾米，双手捧一件旧风衣，声音抖得比风还厉害，"您……您上脸披件外套，别着凉。
"楚风没接，只低头点烟。
金属火机"哒"一声脆响，火苗舔上烟卷，也映亮他深潭一样的眸——黑得发亮，亮得吓人。
老周腿一软，差点跪了。
五年。
整整五年，他亲眼看着这个男人从沉默寡言的"新人"，变成号子里唯一被尊称"爷"的存在：单拳砸碎过南美黑拳王的鼻梁，也曾在雨夜徒手折断西名杀手的腿骨。
可真正让老周胆寒的，是上周那场"意外"——省里顶级大佬"熊佛爷"来视察，不过斜睨楚风一眼，第二天就传出中风消息，半边脸歪成苦瓜。
没人知道楚风怎么做到的，只知道——他今天要出狱。
整座监狱，静得能听见心跳。
"五年，很久？
"楚风吐出一口薄烟，像在问自己。
老周擦汗，"不……不久，您说多久就多久。
"楚风笑了笑，笑意却冷，"可我嫌久。
"他抬眼望向马路尽头，那里空无一人，"我大哥的坟，该长草了。
"话音落地，"哧——"一辆墨绿色吉普碾碎晨雾，急刹在他面前。
车门弹开，一名寸头青年跳下，迷彩背心裹着爆炸肌肉，左眼一道刀疤贯穿眉骨。
他抬手敬礼，声如洪钟："南江陆战旅，原猎豹营少校——韩虎，奉命接楚爷回家！
"老周瞳孔地震。
韩虎？
那个在边境单人剿掉三十名毒枭、被军区通报嘉奖的"韩疯子"？
竟亲自开车来接？
楚风却淡得像一潭水，"韩虎，你退伍了？
""报告！
昨天刚办完手续。
"韩虎咧嘴，刀疤扭曲成兴奋，"听说您今天出来，我哪敢迟到。
"楚风"嗯"了一声，把才燃半截的烟摁灭在掌心，火星灼得皮肉滋滋作响，他却眉头都没动，"路上说。
"老周瞠目，首到吉普卷尘而去，才惊觉后背湿透。
他忽然想起——今年二月二，龙抬头。
龙，真的抬头了。
……车内，发动机低吼。
韩虎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偷瞄后视镜：男人侧脸被窗外晨光切割得棱角分明，五年牢狱竟没留下颓色，反而像回炉重铸的刀，更冷，更硬。
"楚爷，兄弟们都在等命令。
"韩虎低声道，"只要您一句话，南江、北河、云岭——三省旧部，十分钟内集结完毕。
"楚风没接茬，只问："叶家这几年，好吗？
"韩虎脸色一僵，"好……也不算好。
您入狱后，叶家抢走了楚氏所有渠道，如今是江城首富。
只是……""说。
""只是叶家老太君放话，说您……是灾星，要叶小姐跟您离婚。
今天，正是您和叶小姐的结婚纪念日。
"轮胎猛地碾过减速带，车身跳了一下，像替男人发出冷笑。
楚风垂眸，指腹摩挲着腕间一串廉价檀木珠——那是他大哥楚云生前在庙门口求的，说能保平安。
如今珠串依旧，人却阴阳两隔。
"回市区。
"楚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先去云顶山。
"韩虎心头一凛——云顶山，楚云墓所在地。
"是！
"油门轰到底，吉普像离弦之箭。
窗外，城市轮廓逐渐清晰，高楼玻璃反射着刺眼的光。
楚风眯起眼，胸腔里沉睡了五年的兽，缓缓睁眼。
"大哥，我回来了。
""失去的，我会——""万倍拿回。
"……同一刻，江城最高端的"云阙"会所，顶层宴会厅。
水晶灯璀璨，红酒香缭绕。
叶清雪一袭白裙，站在落地窗前，指尖捏着高脚杯，却一口未喝。
窗外阳光透进来，在她睫毛下投出细碎的影，像落雪。
"清雪，楚风今天出狱。
"身后，叶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声音苍老，"你最好明白，叶家不欢迎一个劳改犯做女婿。
""奶奶，他是我丈夫。
"叶清雪声音极轻，却带着倔强。
"丈夫？
"老太君嗤笑，"五年前，楚家亡了，他楚风能给你什么？
今天，林家少爷上门提亲，你考虑清楚。
"叶清雪指节微白，未说话，杯中的酒面却泛起一圈细碎涟漪。
这时，管家匆匆而入，脸色煞白，"老夫人，山……山顶墓园，楚风去了大少爷的坟！
还……还带了一卡车白花！
"老太君眸色一沉，龙头拐猛地杵地，"不知死活！
传我的话，让马天雄带人过去——告诉他，想踩云顶山，先问问我叶家答不答应！
""是！
"叶清雪猛地抬头，眸底掠过惊惶——马天雄，江城地下拳王，手下三百打手，亡命之徒。
她攥紧手机，指节泛青，犹豫再三，还是拨出一个五年未拨的号码。
听筒里，冰冷女音反复提示："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叶清雪指尖冰凉，心口却莫名发烫。
"楚风，别做傻事……"她不知道，此刻的楚风，正站在云顶山半腰。
山风猎猎，吹得他风衣鼓荡。
脚下，三百个黑衣壮汉，手提钢管、片刀，呈半月形包围。
为首男人两米高，光头纹龙，正是马天雄。
"楚家余孽，"马天雄舔着虎牙，声音像砂纸磨铁，"想上山？
可以，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楚风低头，又点燃一支烟，薄薄烟雾被风撕碎。
"尸体？
"他抬眼，眸色平静，"会有的。
""但——""不是我的。
"话音未落，山道尽头，一辆接一辆绿色卡车咆哮着冲上山腰，车门齐开，无数迷彩身影跃下，瞬间反包围。
韩虎扛一把黑色狙击箱，咧嘴狂笑："南江旧部，全员到齐！
请楚爷指示——"楚风吐掉烟蒂，抬脚，向山顶走去。
一步，一步。
阳光破云而出，落在他肩头，像给沉睡五年的龙，披上一层金色鳞甲。
今天，二月二。
龙抬头，血债——该用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