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一个遥远如星辰的商业巨鳄难以捉摸的目光，眼前有更现实的压力——高级绘画课程的大作业。
他构思的系列作品需要渲染出极其复杂的光影和粒子效果，这对电脑性能和软件的要求极高。
学校机房的设备老旧，而他自己那台笔记本更是力不从心。
他看中的那款专业渲染软件，价格昂贵到让他咋舌，即便是学生优惠价，也远不是他一个靠***和奖学金生活的大学生能轻易负担的。
“完了，这回真要毕不了业了……”画室里，林晓对着屏幕上又一次渲染失败提示，哀嚎一声，沮丧地抓了抓头发。
屏幕上的模型线条粗糙，光影效果一塌糊涂。
deadline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而技术的桎梏却让他寸步难行。
他几乎能想象出导师看到这堆“电子垃圾”时皱紧的眉头。
正头疼欲裂时，手机响了。
是系办公室打来的。
“林晓吗？
现在方便的话，来一下系主任办公室。”
电话那头是辅导员的声音。
林晓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不是自己最近作业交得太潦草被发现了？
还是上次逃了哪节选修课？
他怀着几分忐忑，收拾了东西往行政楼走去。
敲开系主任办公室的门，出乎意料，系主任王教授脸上非但没有愠色，反而堆满了和煦的笑容，甚至亲自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林晓啊，坐，坐。”
王教授热情地招呼他，这让林晓更加不安了。
“王老师，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林晓小心翼翼地问。
“好事，大好事！”
王教授笑呵呵地坐下，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是这样，有一位非常热心教育事业的成功校友，非常欣赏我们美院学生的才华和潜力，匿名捐赠了一批顶配的图形工作站和最前沿的正版专业软件授权，专门用于支持像你们这样有想法、肯钻研的优秀学生进行创作。”
林晓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王教授继续道：“系里经过综合评估，觉得你的创作方案很有亮点，潜力很大，所以决定将其中一套设备和一个软件账号的使用资格分配给你。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啊！”
巨大的惊喜像浪潮一样猛地拍过来，让林晓瞬间有点晕眩。
他急需的东西，就这样从天而降了？
“真、真的吗？
谢谢老师！
谢谢系里！”
他激动得差点站起来，声音都带着雀跃，“是哪位校友？
我……我想当面谢谢他！”
这简首是雪中送炭！
王教授闻言，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摆摆手，语气变得有些官方且含糊：“这位校友为人比较低调，坚持匿名捐赠，不希望给同学们造成心理负担。
捐赠的初衷也很纯粹，就是随机筛选，看重潜力，支持艺术创作，不图回报。
你就不用打听那么多了，安心用好设备，创作出好作品，就是最好的感谢了。”
“随机筛选……看重潜力……”林晓重复着这几个词，狂喜的心情稍稍平复，一丝微妙的、难以言喻的不安感悄然探出头。
太巧了。
巧得就像……有人早己洞悉他的困境，并精准地投下了他所需要的“饵料”。
他下意识地想起了几天前画廊里，那个男人审视的目光，以及他精准点评画作时冷冽的嗓音。
顾云深……会是他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又觉得荒谬。
那样一个人物，怎么会关注到一个普通学生的作业困境？
甚至还特意匿名捐赠？
可如果不是他，又有哪位“热心校友”会如此大手笔，又恰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软件和设备领取单在这里，签个字，这两天就可以去信息中心登记领用了。”
王教授递过来一张单子，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晓接过单子，指尖触及纸张的瞬间——一个极其短暂、模糊的画面猛地撞入脑海：光线略显昏暗的高中图书馆，老旧的书架间弥漫着旧纸张和灰尘的气息。
他正踮着脚，焦急地在一排排书脊中寻找那本据说绝版了的《荒原中的光影》。
突然，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闯入视野，将一本厚实的、封面正是他苦寻不到的画册，轻轻推到了他面前的书桌上。
他惊讶地抬头，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迅速转身离开的、冷漠瘦削的侧脸轮廓，和似乎被窗外雨水打湿了的微深色的肩线。
窗外，好像正下着淅淅沥沥的雨。
闪回快得像幻觉，戛然而止。
林晓拿着领取单，怔在原地，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怎么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
王教授关切地问。
“……没，没有。”
林晓猛地回神，压下心底翻涌的怪异感，匆匆在领取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谢谢老师！
我一定会好好用的！”
他拿着那张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纸，走出行政楼。
阳光有些刺眼，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单子，又下意识地回头望了望系主任办公室的方向。
喜悦依旧存在，但己经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覆盖——那是不安，是疑惑，是对那个短暂闪回的茫然，以及一种强烈却又无法证实的猜测。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那个雨图书馆里模糊的侧影，和现在这个匿名的捐赠者，和画廊里那个冰冷的男人……他们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吗？
迷雾，似乎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