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残响与官威
两名官差面面相觑,按在铁尺上的手微微松开,眼中的警惕变成了惊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骇然。
李富商的死讯尚未公开,死因和现场细节更是被衙门严密封锁,别说一个破落药铺的小伙计,就是衙门里的许多差役都未必清楚。
他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如此确切?
为首的官差姓赵,是个老油条,他压下心头的震动,厉声道:“你…你胡说什么!
谁告诉你的?!
莫非你与此案真有牵连?!”
花辞树的大脑仍在嗡嗡作响,那血腥的残像和冰冷的杀意如同潮水般退去,却留下了冰冷的战栗。
他靠着柜台,勉强站稳,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锐利了起来。
他明白了。
刚才那绝非幻觉!
那个冰冷的声音……“洞若观火”系统?
是了,是它让他看到了,听到了,感受到了凶案发生时的碎片!
这不是诅咒,这是……力量?
一种揭开迷雾,触碰真相的力量?
父亲当年是否也……念头电转而过,花辞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身体的虚脱感和内心的惊涛骇浪,他知道,此刻一句话说错,就可能被当成凶手同党抓进大牢!
他不能说出系统,那只会被当成疯子。
他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能暂时镇住对方,并为自己争取到介入此案机会的解释。
“无人告知!”
花辞树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份异常的冷静,他抬手指向柜台上的灯笼:“是它告诉我的!”
“放屁!
一盏破灯笼还能开口说话不成?”
另一名年轻官差忍不住喝道。
“它不会说话,但它会‘记录’。”
花辞树的目光重新落在那盏破损的灯笼上,这一次,他的观察带上了系统的辅助和自身积累的刑案知识。
“差爷请看”他指尖虚指裂口边缘,“这破损痕迹,外绢撕裂处参差不齐,但内里的竹篾框架却有一处极为锐利的断口,非碰撞所能形成,更似利刃瞬间劈砍所致。
而能将力道控制得如此精准,劈破灯笼却未将其彻底摧毁,凶器极可能是短小锋锐的匕首类兵刃。”
他顿了顿,仔细观察着两名官差的神色,继续道:“再者,二位差爷冒雨而来,身上皆带水汽土腥,唯独这包裹灯笼的油布内部干燥,且散发极淡的檀香气味,与血腥味混杂。
李府书房,想必是常燃名贵檀香之地吧?”
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晰,观察入微,竟让赵姓官差一时语塞。
他们确实刚从李府现场回来,书房内檀香浓郁,与血腥味混合成一种怪异的气味,令人作呕。
花辞树见镇住了对方,趁热打铁,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书生的迂腐和自信:“家父蒙冤,辞树日夜苦读刑案之书,只望有朝一日能证清白。
些微浅见,让二位差爷见笑了。
李员外乃云州名流,此案干系重大,若差爷不弃,辞树愿效犬马之劳,仔细查验此物,或能……另有发现?”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自己“异常”知识的来源是因为苦读父亲的书,又放低姿态表达了协助的意愿,最关键的是,暗示了自己可能还能从灯笼上找到更多线索。
赵姓官差脸色阴晴不定。
他本能地不信这个罪捕快的儿子,但对方刚才那番话确实说到了点子上,而且精准得可怕!
上头对此案的压力极大,若真能因此找到突破口……就在他犹豫之时,一个清冷而有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赵龙,李虎,你们在做什么?”
三人闻声望去。
只见药铺门口,不知何时立着一名女子。
她身披一件暗青色的油绢斗篷,兜帽微微压下,遮住了部分容颜,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一双紧抿的薄唇。
雨水顺着斗篷下摆滴落,在她脚边聚成一小滩水渍。
她身姿挺拔如松,右手按在腰间,那里似乎佩着短刃之类的兵器。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腰间悬挂着一块玄铁腰牌,上面刻着一个凌厉的“捕”字,样式与云州本地衙门的截然不同。
“总……总捕头!”
两名官差一见来人,顿时挺首腰板,神色变得恭敬甚至带着一丝畏惧,连忙抱拳行礼。
那女子迈步走进药铺,取下兜帽,露出一张英气勃勃的脸。
眉毛修长如剑,眼眸黑亮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她目光扫过狼藉的地面、苍白的的花辞树,最后落在柜台那盏灯笼上。
“我问,你们在做什么?”
她重复道,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赵龙连忙解释:“回冷捕头,卑职二人奉命排查与花承风旧案可能相关之人,到此询问其子花辞树。
出示证物时,他……他行为异常,竟脱口说出李员外死因及现场细节,形迹可疑!”
被称为“冷捕头”的女子——冷月,目光如电,瞬间锁定花辞树:“你如何得知?”
花辞树心中凛然。
此女气场极强,竟是来自更高层面的“总捕头”,看来此案远比想象中复杂。
他稳住心神,将刚才对两名官差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语气更加沉稳,观察描述也更加细致,甚至点出了灯笼绢面上沾染的泥土颗粒可能与现场之外的某处有关。
冷月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始终未曾离开花辞树的脸,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以及……他这个人。
首到花辞树说完,药铺里再次安静下来。
冷月忽然上前一步,拿起那盏灯笼,仔细看了看花辞树所指出的那些细节。
她的动作专业而敏捷。
片刻后,她放下灯笼,目光重新投向花辞树,带着审视和一丝极淡的惊讶。
“观察力不错,推理也颇有条理。”
她语气平淡,“但你可知,妄议重案,混淆视听,该当何罪?”
花辞树不卑不亢道:“草民只言所见所推,是否为妄议,冷捕头明鉴万里,自有决断。
草民只求……一个能参与调查,印证所学,或许……也能助大人早日破案的机会。”
他再次强调了“参与调查”,这是他的唯一目的!
冷月沉默地看着他,似乎在权衡。
这个书生体弱,脸色苍白,刚才那一下似乎耗损极大,不像有武力之人。
但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逻辑清晰,尤其是对现场细节的捕捉,敏锐得超乎常人。
或许……真是个有点本事的怪才?
眼下案情胶着,任何可能的线索都不能放过。
良久,她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清冷:“赵龙,李虎,你们先回衙门,将今日排查卷宗整理好!”
两名官差一愣,但不敢违抗:“是!”
待两人离去,冷月才重新看向花辞树。
“花辞树,我给你一个机会。
带上你的‘浅见’,跟我去李府现场。”
“若你所言非虚,真有助益,我可允你协同查案。”
“但若只是夸夸其谈,故弄玄虚……”她的眼神骤然变冷,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耽误了案情,后果自负!”
说完,她转身便向外走去,不容置疑,也不担心花辞树不跟上来。
花辞树看着那挺拔利落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压***内因系统启动而产生的阵阵虚脱感。
他知道,第一步,成了。
通往真相的路,就在那暴雨之外的李府豪宅之中。
他没有犹豫,抓起桌上一小包可能用得上的药材(如姜片用于提神、石灰粉用于痕检等),快步跟上了那道暗青色的身影。
雨幕中,一前一后两个身影,走向了这云州城第一桩奇案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