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凶宅雨夜
车厢内一片寂静。
花辞树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实则是在努力平复脑海中因系统强行启动而带来的阵阵抽痛与眩晕,同时反复回味着那几帧血腥破碎的画面。
冷月坐在对面,坐姿笔挺,如同雕塑。
她的目光偶尔扫过花辞树苍白的脸,带着审视与衡量,却并不多言。
空气中只有雨打车顶的啪嗒声和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李府坐落在云州城东,朱门高墙,气派非凡。
然而此刻,往日门庭若市的景象被森严的戒备所取代。
身穿皂衣的衙役们如临大敌,守在门口,雨水顺着他们的斗笠流成水线。
马车并未在正门停留,而是绕到侧门。
早有管家模样的人撑着伞,惶恐地等候在此。
“冷捕头!”
管家躬身行礼,声音发颤。
冷月微微颔首,下了马车,花辞树紧随其后。
管家看到花辞树这个生面孔,尤其是他那身与现场格格不入的朴素青衫,愣了一下,但见冷月没有介绍的意思,也不敢多问,只是默默地在前引路。
一踏入李府,一种压抑的恐慌感便扑面而来。
尽管仆役们都被勒令待在自己房中,但那种无声的骚动、偶尔从窗后闪过的惊惧眼神,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试图用更多檀香掩盖却依旧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都清晰地诉说着这里刚刚发生过何等可怕的事情。
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后院一处极为僻静的书房小院。
这里守卫更加森严,正是案发核心之地。
书房门开着,里面点着数盏灯烛,却依旧显得阴森。
几名作作和衙役正在里面低声交谈,面带愁容。
“冷捕头!”
见冷月到来,众人纷纷行礼。
“可有新发现?”
冷月径首走入书房,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一位年老的作作摇头:“回总捕头,并无……凶手手法极为利落,现场……太过干净了。”
他的语气带着困惑和一丝挫败。
花辞树站在书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
浓烈的、甜腻的血腥味混杂着昂贵的檀香气,与他之前在系统回溯中感受到的碎片完美重合,几乎让他再次产生生理性的不适。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开始如扫描般审视整个房间。
书房布置奢华,博古架上陈列着古玩玉器,黄花梨的书案宽大气派。
地上用白笔画着一个人形轮廓,那是李员外倒毙的位置。
血迹己经从地板上被清理取样,但深褐色的浸润痕迹依旧刺目。
门窗完好,从内部闩着——一个标准的密室。
“系统……”花辞树在心中默念,“启动痕检之光。”
指令确认。
能量水平:低。
启动局部扫描。
那冰冷的声音再次于脑海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轻微的眩晕。
但下一刻,花辞树的视野发生了变化。
房间里正常的光线依旧,但在某些角落,却浮现出淡淡的、只有他能看见的微光标记。
书案一角:一点极其微弱的白光,似乎是什么东西被剧烈摩擦过。
死者倒毙处附近的地板:几点淡蓝色的荧光,非常细小,像是某种特殊的粉尘。
紧闭的窗户插销下方: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水渍反光,形状奇特。
博古架下层:一小片不起眼的暗红色印记,与周围灰尘颜色略有差异。
这些标记转瞬即逝,系统能量似乎无法长时间维持。
“你看出了什么?”
冷月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她没有看花辞树,目光同样锐利地扫视着房间,显然是在考较他。
花辞树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书案旁,俯身仔细观察那处系统标记的位置。
那里有一道极浅极新的划痕,被桌腿稍微遮挡,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李员外遇害时,是否正在书写?”
花辞树忽然问道。
老作作愣了一下,看向冷月。
冷月点头:“说。”
“是……是的。
书案上有摊开的账本和墨砚,笔滚落在一旁。”
“那么,”花辞树指着那处划痕,“这道痕迹很新,且方向是由内向外,力度不小。
不像是不小心划到,倒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书案上被猛地扫落或拉扯时,连带造成的。”
他又走到死者倒毙处,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虚拂过那几点系统标记的淡蓝色荧光附近的地面。
他捻了捻手指,凑到鼻尖轻嗅。
“有极淡的硫磺和硝石气味……似乎是某种烟花爆竹燃放后残留的粉尘?”
他沉吟道。
这是他自己基于常识的判断,系统并未提供信息。
冷月的目光闪动了一下。
她也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个位置,并未闻到什么气味,但她注意到了花辞树观察的那几点极其细微的粉尘残留,若非刻意寻找,根本不可能发现。
“继续。”
冷月的语气依旧平淡,但那份审视中,多了一丝极淡的认可。
花辞树起身,走到窗前。
窗户是从里面闩死的,插销是常见的木制横闩。
他仔细查看插销下方系统标记的那处水渍。
水渍很淡,几乎快要干了,形状……像是一个极小的、半融化的冰滴曾在那里停留过。
冰?
花辞树心中一动,又抬头看了看窗户的结构。
这是支摘窗,可以从下方支起通风。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开始成形。
最后,他走到博古架前,蹲下查看那处暗红色的印记。
不是血迹,更像是……某种胭脂?
或者特殊的颜料?
被不小心蹭了上去。
他站起身,环顾这个奢华却充满死亡气息的密室。
脑海中,系统的碎片画面再次翻涌:晃动的光线、那双云纹靴子、压抑的喘息、匕首的寒光……再结合现场发现的这些细微痕迹——“冷捕头,”花辞树转过身,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仿佛有两簇火焰在燃烧。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仇杀或劫杀。”
“凶手精心策划了这个‘密室’,但他留下的破绽,远比他想像的要多。”
“首先,凶器并非偶然取得,凶手很可能早就知道那柄‘血玉匕首’的存在,甚至……与之有旧。”
“其次,密室并非完美。
我怀疑,凶手利用了某种延时装置,很可能与‘冰’有关。”
“最后,凶手在作案后,曾从容地在房间里做过某件事,留下了特殊的粉尘和可能的胭脂印记。
他/她当时的心态,绝非仓皇逃离。”
他顿了顿,说出了最大胆的推测:“而且,我认为凶手很可能并未远遁。”
“他/她,或许还在这李府之中。”
此话一出,满室皆惊。
旁边的作作和衙役们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冷月紧紧盯着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终于不再仅仅是审视,而是爆发出浓烈的、充满探究意味的光芒。
窗外,雨声渐急。
一场隐藏在豪門深宅之中的心理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