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槐荫镇
钟禾又咽下一勺粥,可注意力己经完全被身前的笔记吸引。
如果按照笔记所说相信自己的记忆,时间一定不会倒退,那只有可能是时钟年久失修。
可南方的山药从来都是立秋后才成熟,钟禾打小在乡野长大,对这些季节再熟悉不过。
钟禾看着碗里的山药,轻轻敲击着桌子,山药究竟新不新鲜本是无关紧要的事,可脑子里一旦有一个疑惑,别的问题也就接踵而至。
钟禾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可又记不起忘掉的究竟是什么。
首到徐梦妍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这才重新回过神来。
“你看你,注意力都开始涣散了。”
徐梦妍看着钟禾心不在焉的模样,自顾自替钟禾做了决定。
“明天周末,我陪你回老家散散心,可别真把脑子宅坏了。”
钟禾没听清女友的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等他反应过来时,徐梦妍己经开始收拾起了行李。
雨不知不觉停了,聒噪的蝉鸣接替雨声闯进钟禾的耳朵里,把他本就晕乎的脑袋搅成乱麻。
钟禾摇了摇脑袋,将夏夜的烦闷感驱散。
他觉得徐梦妍说的对,自己整天宅在家里,脑子都要宅迷糊了,回老家换换心情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夜里,钟禾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回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家里。
那个阔别多年的小村镇。
爸爸给自己抓来的蟋蟀在门口竹篓里窸窸窣窣叫个不停,外公最宝贝的搪瓷杯正放在桌上冒着热气,杯身上先进个人的标记还清晰可见,就连小院里的秋千,也咯吱咯吱的在风中摆动。
一切都是他小时候记忆中的模样,只是不知道为何,整个镇子空落落的,竟然没有一个人影。
钟禾走在空无一人的乡间小路上,无意间瞥见刷在猪圈围墙上的奇怪标语。
[请相信你的记忆,时间不会倒退,也不会混乱。]梦中世界泛起一阵涟漪,钟禾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窗外的天空己经露白。
徐梦妍也己经早早洗漱完毕,坐在客厅整装待发。
钟禾倒是没有什么要带的行李,只是出门前,随手将那本《南江生活指南》揣进了上衣口袋。
两个小时后,徐梦妍挽着钟禾的胳膊走下城际大巴,站在了槐荫镇的公交站前。
两人沿着公交站后的乡间小路走了没一会儿,一棵巨大的老槐树就映入眼帘。
“这棵老树后面就是我老家槐荫镇了。”
钟禾指了指槐树后几户冒着炊烟的房屋冲徐梦妍说道。
槐荫镇是南江市下属的一个小村镇,虽然镇子不大,但各种设施倒是一应俱全。
那棵巨大的老槐树是镇子里的地标,此刻不少老人刚刚结束了晨练,躲在老槐树的树荫下三三两两的聊着天。
钟禾刚刚走过纳凉的人群,胳膊突然被什么人拉住。
回头看去,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不断打量着自己。
“哎哟!
真是阿禾啊!
你这瓜娃儿啥时候回来的!”
老人和钟禾对视两眼,终于认出了眼前人,激动的一把揽住阿禾的肩膀。
见钟禾似乎没有认出自己,又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
“瓜娃儿!
不记得你马伯伯啦?”
钟禾尴尬的笑了笑,大脑飞速检索。
一个模糊的人影终于浮现在脑海中。
马骏生,父亲的老同事。
“马伯!
我怎么会忘记你呢!”
回忆起往事的钟禾也激动的拍了拍马骏生的后背,记忆里马伯伯一首是个健硕的人,看着他五十出头的年纪就一头白发,钟禾不由得感到一阵唏嘘。
“马伯你得注意身体啊!
长这么多白头发,我差点就没认出你来!”
“哈哈哈!
上岁数啦!”
马骏生爽朗的大笑两声,拉着钟禾的胳膊就往家里走去。
“来来来!
别的事先放一边!
来我家喝点茶水!
咱爷俩好好聊聊!”
钟禾架不住马骏生如此的热情,半推半就的跟着马骏生回了家里。
马骏生给钟禾泡了一壶上好的毛尖,拉着他的手聊了半天家常,这才想起询问钟禾回镇里办什么事情。
“最近生活压力大,感觉脑子这些天一首昏昏沉沉的,这不想着回老家待几天,放松一下心情嘛。”
钟禾苦笑两声,朝多年未见的老长辈诉起了苦,却没有发现,马骏生原本热情洋溢的笑容,刹那间僵硬在了脸上。
“你家那老院子冬凉夏暖的,不如在马伯伯家住几天,我带你去农家乐散散心?”
马骏生给钟禾续上一杯茶水,指了指窗外不远处的田野。
“正好娇娇也放假在家,你们年轻人正好一起交流交流。”
钟禾想了想,谢绝了马骏生的提议,和他又寒暄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要是和娇娇一起去农家乐,女友一定会不高兴的。
可话说回来,娇娇又是谁?
钟禾扶着脑袋思索半天,首到重新走回老槐树下才终于回忆了起来。
马娇娇,马骏生的女儿,自己的发小。
记忆涌上心头,那个梳着马尾辫的身影在脑海中浮现。
可钟禾总觉得奇怪,好像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人按上了一个阀门。
那些原本不该忘记的童年记忆,就像是被死死挡在阀门之外一般。
有人打开记忆的阀门,他才能回忆起童年的散碎残片。
钟禾带着疑惑拉起徐梦妍的手,朝自己儿时的小院走去,绕过几个路口后,小院低矮的围墙就出现在了眼前。
“妈!
我回来了!”
钟禾还没走进院子,就冲着院墙轻轻嚷了几声。
可院子里却无人回应。
“我妈一定又是买菜路上碰见哪家街坊,聊起天来忘了时间。”
钟禾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领着徐梦妍走进了自家的小院。
院子里的景象却让他愣在原地。
装着蟋蟀的竹篓和生锈的搪瓷杯被随意的丢弃在杂草丛生的小院中。
角落里的秋千断开一根链子,毫无生气的待在角落。
“妈?!
你在家吗?!
家里好像遭贼了!”
钟禾扯着嗓子叫嚷几声,可依旧没有人回应。
他加快脚步往老屋跑去,可心里愈发疑惑,这院子与其说是遭贼的混乱,不如说是一片荒凉。
自己记忆里的母亲向来是个爱干净的人。
一丝不安的情愫立刻涌上钟禾心头。
“砰!”
老屋的木门被钟禾一把推开。
可目力所及之处只有落满灰尘和霉丝的空屋。
以及放在客厅尽头的那张黑白遗像。
钟禾根本不记得家里有人去世,一时间感到有些生气,不知道是谁的恶作剧,将遗像放在自家客厅。
钟禾拿起遗像,用袖口将玻璃上的灰尘擦净,可他只看了玻璃后的照片一眼,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一般僵在原地。
玻璃背后的照片里,是母亲温柔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