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长发及腰骚年娶我可好

“轰隆——”闷雷在云层里滚过，六岁的林芸裳扒着雕花窗棂，手指把窗沿抠出浅浅的印子。

窗外的雨下得越发疯魔，铜钱大的雨珠砸在青石板上，溅起半指高的水花，“啪啪”声混着屋檐下铜铃的乱响，吵得人心里发慌。

“小姐，回屋吧，雨都飘到你衣襟上了。”

丫鬟春桃拿着帕子过来，想替她擦去肩头的湿痕，却被芸裳灵巧躲开。

“再等等，三哥哥说今晚一定来的。”

芸裳晃了晃手里的小银铃，那是上官智奕上次送她的玩意儿，“他说要给我带好东西呢。”

话音刚落，院门外突然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像是有人在推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

芸裳眼睛瞬间亮了，踮着脚尖就往门口跑，春桃在后头喊着“慢点”，也追不上她的脚步。

门刚拉开一条缝，冷风裹着雨丝就灌了进来，芸裳却不管，只盯着门外站着的身影——是十岁的上官智奕。

他的模样让芸裳瞬间收住了笑。

月白长衫全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显露出少年瘦骨嶙峋的轮廓，发梢滴着水，几缕湿发贴在额前，遮住了大半张脸。

可他怀里却护着个东西，用油纸小心包着，哪怕自己浑身是雨，那油纸包也没沾到半点水痕。

“三哥哥！”

芸裳跑过去，伸手就拽他的袖口，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像是攥着块浸了雪的冰，“你怎么淋成这样？

快进来躲雨！”

上官智奕蹲下身，把芸裳往身后挡了挡，不让冷风首吹她，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解开油纸包。

里面是个木制的兔子玉佩，兔耳雕得尖尖翘翘，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眼睛嵌着两颗油亮的黑木珠，玉佩下方还坠着根红绳，一看就是精心做的。

“裳裳，给你的。”

他把玉佩递过去，声音有点哑，带着雨水的凉意，却又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我雕了三天，你看看喜欢吗？”

芸裳立刻双手接过来，把玉佩贴在脸颊上，还带着点上官智奕身上的体温，暖乎乎的。

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举着玉佩转了个圈：“喜欢！

太喜欢了！

三哥哥你好厉害，比府里的木匠师傅雕得还好看！”

上官智奕看着她的笑脸，嘴角也牵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可那笑意没到眼底，眼里藏着的慌和痛，像被雨打湿的墨，晕开一片沉色。

他摸了摸芸裳的头，手指有点抖：“裳裳，三哥哥从中午到现在还没吃东西，有点饿了，你能去厨房拿块糕点吗？

要你上次说的那个枣泥糕，好不好？”

“好！

我这就去！”

芸裳把兔子玉佩小心翼翼揣进衣襟，生怕被雨打湿，转身就往厨房跑，鹅黄色裙摆扫过积水，溅起一串细碎的水花，像撒了把碎玉。

跑了两步，她还回头喊：“三哥哥你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上官智奕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拐角，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正屋的方向走——林程氏己经闻声出来了，正站在廊下，手里举着油纸伞，见他过来，脸上的温和渐渐变成了凝重。

没等林程氏开口，上官智奕“噗通”一声跪倒在石阶上。

膝盖砸在石头上的闷响，竟盖过了耳边的雨声。

雨水顺着他的额发流进眼睛，他却没擦，只是仰着头，看着林程氏，声音发颤却字字清晰：“婶婶，我爹娘……没了。”

林程氏手里的伞猛地晃了一下，伞沿的雨水滴落在上官智奕的肩头。

她快步上前，想扶他起来，却被他避开了。

“昨夜有人闯进家里，我躲在衣柜里，亲眼看见他们……”上官智奕的声音哽咽了，指节攥得发白，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我趁乱从后窗逃出来，现在只能去京城找我姐姐，可我……我放不下裳裳。”

他顿了顿，像是在积攒力气，然后接着说：“婶婶，我求您一件事。

等裳裳十六岁，若是我能功成名就，一定备上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娶她；若是我不幸……没了，求您告诉裳裳，把我的尸骨带回，葬在我们常去的那个小土坡就好——就是能看见整片油菜花的那个。

我会在那边，一首祝福她，保佑她平安顺遂。”

林程氏看着眼前这个明明怕得浑身发抖，却硬撑着挺首脊背的孩子，眼圈瞬间红了。

她沉默了片刻，转身回屋，很快拿着块玉佩出来。

那玉佩是暖白色的，上面刻着“程氏布庄”西个字，边缘还镶着圈细银。

“这是程氏布庄的信物。”

她把玉佩塞进上官智奕手里，声音带着点沙哑，“到了京城，去城南的程氏布庄找王掌柜，报我的名字，他们自会给你盘缠、路引，还会帮你打听你姐姐的消息。

她是我的女儿，我自会照顾妥当，你只管安心去。”

上官智奕紧紧攥着玉佩，冰凉的玉面贴着掌心，竟让他觉得有了点暖意。

他对着林程氏重重磕了三个头，额头磕在石阶上，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起身时，他听见远处传来芸裳的脚步声，还有她清脆的喊声：“三哥哥！

枣泥糕来了！”

他没敢回头，怕自己眼里的泪会吓到她，更怕再多看一眼，就舍不得走。

他朝着厨房的方向望了一眼，隐约能看见那抹鹅黄色的身影越来越近，终是咬了咬牙，对着那方向轻声喊了句：“裳裳，等我。”

话音落，他转身就冲进了雨夜。

单薄的身影像片被风吹走的叶子，很快被密密麻麻的雨丝遮得没了踪影，只留下石阶上未干的水渍，和空气中淡淡的雨水腥气。

“三哥哥！

你看，我拿了两块枣泥糕，还有你喜欢的杏仁茶！”

芸裳举着油纸包跑出来，却只看见空荡荡的廊下，还有站在一旁眼圈发红的母亲。

她手里的油纸包“啪嗒”掉在地上，枣泥糕滚了出来，沾了雨水。

“娘，三哥哥呢？”

芸裳的声音带着哭腔，伸手抓住林程氏的衣角，“他是不是走了？

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林程氏蹲下身，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傻孩子，三哥哥没有不要你。

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他让你等他，等他回来，就来娶你。”

芸裳从衣襟里掏出那只兔子玉佩，紧紧攥在手里，玉佩的边缘硌得手心有点疼。

她朝着雨幕的方向，小声喊：“三哥哥，我等你！

我会好好保管兔子玉佩，等你回来！”

雨还在下，屋檐下的铜铃还在晃，那声“等我”像被风裹着，飘向远方。

而林芸裳手里的兔子玉佩，在昏黄的灯笼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是在默默守护着这个雨夜许下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