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窃禁册·异变生
唐僧悄步踏出禅房，月色惨淡如水，将他的孤影拉得极长，在冰冷石面上摇曳不定。
他死死攥紧袈裟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悟空被缚时那双燃烧着怒火与不甘的眼睛，反复灼烧着他的心神，恍若一把钝刀在心间来回切割。
西下一片寂静，连往常夜间诵经的僧侣也不见踪影。
唐僧心中惴惴，总觉今夜灵山与往日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
他抬头望天，只见月色被薄云遮蔽，透出朦胧幽光，为整座灵山蒙上一层诡谲的面纱。
藏经阁矗立于灵山西侧，飞檐斗拱在迷离月色中投下狰狞暗影，宛如一头自洪荒蛰伏的巨兽。
唐僧蹀躞至阁前，仰首凝视这座本应圣洁的宝阁，此刻却只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邪异气息弥漫其间。
阁顶鎏金宝顶泛着冷冽幽光，如同一只漠然无情的巨眼，正俯视着尘世蝼蚁。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不安。
身为佛门弟子，本不应生出这般疑虑，但今日所见所闻，实在令人难以释怀。
悟空被缚时的惨状历历在目，诸佛冷漠的神情更让他心寒。
这一切，都与经书上所说的慈悲为怀相去甚远。
“吱呀——” 他推开沉重的檀木门，一股陈年墨香与霉味混杂扑面，其中似乎还渗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血腥。
唐僧不禁蹙眉，藏经阁乃佛门清净之地，何来血腥之气？
阁内烛影摇红，经卷林立，高耸书架似迷宫般延伸入黑暗深处，幢幢诡影匍匐其间。
唐僧轻捻佛珠，缓步穿行，指尖掠过贝叶经卷，发出细碎沙沙声，在这万籁俱寂中格外清晰。
每走过一排书架，他都觉得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自己，令他脊背发凉。
阁内的经卷摆放得整整齐齐，但细看之下，有些经卷的封皮己经褪色，甚至有些经卷的边缘己经破损，显是年代久远。
唐僧随手取下一卷，展开一看，却是《金刚经》。
他轻声诵读几句，心中稍安。
然而越是往里走，空气中的异味就越发明显，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似乎也越来越浓。
倏然，一阵异样的窸窣声自阁楼深处传来——不似经卷翻动，倒像是某种活物在暗中蠕动，听得人头皮发麻。
唐僧蓦地驻足，侧耳倾听，心跳如擂鼓。
那声音时断时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蠕动，又像是有人在低声私语。
他屏息凝神，蹑足循声探去。
越往深处，霉腐气味越发浓重，那缕血腥也愈发鲜明。
烛光在此处昏晦不定，将他身影拉长又扭曲，宛若无数鬼魅潜行于后。
书架上的经卷也开始变得古怪起来，有些经卷的封皮上竟刻着从未见过的诡异符文，在摇曳的烛光下若隐若现。
透过书架缝隙，唐僧窥见了一幕骇人景象：迦叶尊者蹲伏于地，面前敞着一口黑檀木箱。
他手中所捧绝非经卷，而是一叠暗黄色人皮古籍！
书上布满诡异纹路，似有血液在皮下流动，于昏黄烛光中泛出油腻光泽。
迦叶的手指在那人皮上轻轻摩挲，口中念念有词，神情专注得近乎癫狂。
“快了……就快了……”迦叶低吟，嗓音因狂热而颤抖，“待得混沌本源……”唐僧看得心惊肉跳，不由后退一步，却不慎碰倒一侧经卷。
“唰！”
的一声，经卷落地的声响刺破死寂。
“谁！？”
迦叶猛然抬头，眼中厉色骇人。
他迅疾合箱，身形如鬼魅般掠至声源之处，僧袍拂起阴冷之风。
唐僧急退两步，后背重重撞上书架，震落数卷经书。
迦叶的面容在昏暗中扭曲变形，早失平日宝相庄严，那双眼中闪烁的，竟是近乎野兽的凶光。
“金蝉子？”
迦叶嗤笑，步步紧逼，脚步声在空寂中惊心回荡，“夜深人静，来此作甚？”
“贫僧……难以入眠，特来寻些经文静心。”
唐僧强持镇定，眼尾余光却不由自主瞥向那口黑檀木箱。
箱盖上刻着诡异的图案，似人非人，似魔非魔，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迦叶诡笑起来，眼底寒芒骤现：“哦？
不知金蝉子欲寻何经？
《楞严》？
《法华》？
还是……”他声线陡然转冷，“《魔罗秘要》？”
最后西字宛如冰锥，刺入唐僧耳中。
他悚然欲答，阁外却蓦地传来一声震天巨响！
轰——！！！
整座藏经阁剧烈摇撼，经卷如雪片纷落，烛火狂乱摇曳，几欲熄灭。
书架摇晃，经卷纷纷坠落，阁顶的尘埃簌簌而下。
远处传来阵阵惊呼与奔跑声，似乎整个灵山都陷入了混乱。
“不好！”
唐僧与迦叶同时失声变色。
迦叶猛地转头望向门外，脸上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又化为狠厉。
他狠狠瞪了唐僧一眼，似是警告，又似是威胁，随即转身疾步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的走廊尽头。
唐僧独自站在摇摇欲坠的藏经阁中，心中涌起万千疑问。
那人皮古籍究竟是什么？
《魔罗秘要》又是何物？
迦叶尊者为何如此鬼祟？
而方才那声巨响，又预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