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藏经阁·现奸宄
唐僧独蹀躞于回廊之下，身后拖拽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一如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白日的惊变仍在脑中反复上演——悟空被缚时愤怒而不甘的眼神，八戒跳脚大骂的泼辣，沙僧沉默的愤怒，白龙马泣血的警示...还有如来眉心那一闪而过的黑芒，以及那些诡异符文中夹杂的邪气，都在他心头蒙上一层浓重的阴影。
"阿弥陀佛。
"唐僧捻动佛珠，指尖却抑制不住地轻颤。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细回味每一个细节。
那绝非正统佛法，倒像是某种被佛法精心伪装过的邪术，阴毒而隐晦。
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唐僧迅疾闪身藏入廊柱阴影中，动作轻捷如猫。
但见几个小沙弥端着供品匆匆行过，个个面色惶惶，如同惊弓之鸟。
"...近日还是少往那边去为妙，"其中一个压低声音，嗓音发颤，"阿傩尊者脾气越发古怪了，昨日不过失手打翻一盏灯油，就险些被扔进炼心窟...""可不是么？
"另一个接话，声音里满是恐惧，"他总揣着那个黑褡裢往后山禁地跑，有次我瞧见那褡裢自己在动！
还发出...发出像是啃噬骨头的声音..."他打了个寒噤，"迦叶尊者也是，总在藏经阁鬼鬼祟祟..."声音渐行渐远。
唐僧从阴影中踱出，眸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阿傩尊者？
黑褡裢？
禁地？
他猛然想起悟空被缚时，阿傩确实站在如来身侧，手中似乎握着什么物件。
当时情势危急未曾留意，现在回想，那似乎就是个鼓鼓囊囊的黑色褡裢，不时诡异地蠕动一下。
心念电转间，唐僧己有了计较。
他整了整袈裟，面上恢复悲悯平和的神情，向着小沙弥来的方向踱步而去。
灵山广大，殿宇重重，金碧辉煌之下却暗流涌动。
唐僧看似随意行走，实则暗中留意周遭动静。
果然发现不少守卫调动异常，以往巡逻的罗汉皆是宝相庄严、步伐沉稳，如今却有几个眼珠乱转、神色紧张，经过某些特定区域时还会刻意加快脚步，仿佛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
行至一处偏僻拐角，唐僧突然驻足。
前方幽静庭院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匆匆而行——正是阿傩尊者。
他手中紧攥着一个黑色褡裢，那褡裢不时诡异地蠕动一下，表面浮现出类似血管的凸起纹路，隐隐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唐僧屏息凝神，悄无声息地尾随其后。
阿傩步伐急促，如同惊弓之鸟，不时回头张望，眼神警惕如受惊的野兽。
有几次唐僧险些暴露，全凭机智假作观赏路边菩提才蒙混过去。
穿过大半个灵山，阿傩最终停在一座偏僻殿宇前。
此殿与灵山其他建筑的风格迥异，通体由黑曜石砌成，檐角悬挂着青铜铃铛，随风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仿佛恶鬼的低语。
阿傩在门前踌躇片刻，又一次紧张地环顾西周。
唐僧忙缩身藏入一尊罗汉像后，心跳如擂鼓，在寂静的夜中格外清晰。
确认无人后，阿傩快速结了个复杂手印。
黑曜石门无声滑开，一股阴冷气息扑面而出，带着腐肉与檀香混合的怪异气味，令人作呕。
阿傩闪身而入，石门迅速闭合，仿佛从未开启过。
唐僧从罗汉像后转出，蹙眉审视这座诡异殿宇。
门上刻满扭曲符文，与白日禁锢悟空的同出一源，隐隐流动着暗红的光芒。
他试探着伸手触碰——"金蝉子？
"身后突然传来迦叶的声音，冰冷如刀，"夜深不去歇息，在此作甚？
"唐僧悚然一惊，回身时却己恢复平静："原是迦叶尊者。
贫僧心中忧闷，难以入眠，故在此徘徊，望能静心。
"迦叶审视着他，目光如冰针般刺人："灵山圣地，莫要乱走。
有些地方...去不得。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黑曜石殿宇，眼神闪烁。
"多谢尊者提醒。
"唐僧合十颔首，状似随意道，"只是方才见阿傩尊者行色匆匆入内，可是有何法事？
贫僧或可相助一二。
"迦叶面色微变，虽然转瞬即逝，却没逃过唐僧的眼睛。
"阿傩师弟负责看守炼魔窟，自是忙碌。
"他语气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金蝉子还是回去为好，莫要惹祸上身。
"说罢竟不容分说，半"请"半逼地将唐僧带离此处。
唐僧暗记路线，发现迦叶特意绕开了几处可能有守卫巡视的道路。
返回禅房的路上，唐僧心中疑窦更深。
迦叶明显在隐瞒什么，而且对那座黑曜石殿宇极为忌惮。
阿傩的黑褡裢、诡异殿宇、蚀佛符文、如来的反常...这一切必定有所关联，如同一张大网，将灵山笼罩在阴谋之中。
深夜，唐僧辗转难眠。
窗外朔风呼啸，刮得窗棂作响，如鬼手挠心。
他索性起身，于房中踱步思量，脚步声在寂静的夜中格外清晰。
悟空的怒吼犹在耳畔回响，白龙马的***在眼前挥之不去。
那些蚀佛符文上的邪气，与他当年在金兜山遭遇的青牛精颇有相似之处，却更加隐晦阴毒，仿佛经过千锤百炼的邪术。
"咚咚。
"极轻的叩门声响起，如同鬼魅的召唤。
唐僧警觉地握紧禅杖，低声问道："何人？
"门外传来八戒压低的嗓音，带着难得的严肃："师父，是俺老猪和沙师弟。
"开门一看，八戒和沙僧闪身而入，后面还跟着化作人形的小白龙。
三人皆是神色凝重，眼中带着忧虑和愤怒。
"师父，"沙僧率先开口，声音低沉，"方才我去探查关押大师兄的佛狱，发现守卫比平日多了一倍，且都是陌生面孔，眼神凶狠，不像佛门弟子。
"小白龙接道，脸色苍白："我暗中巡视灵山，发现后山有处禁地结界异常强大，隐隐传出...血腥味，还有凄厉的惨叫。
"他打了个寒噤，"那结界的手法，与我龙族禁术颇有相似之处。
"八戒凑近来，小眼睛瞪得溜圆，压低声音道："最怪的是斋饭！
往日里灵山的斋饭香甜得很，今儿个的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味儿，像是...像是掺了血！
俺老猪吃一口就吐了！
"唐僧心下一沉。
灵山果然处处透着诡异，仿佛一张精心编织的罗网。
他将白日所见与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包括阿傩的诡异褡裢和黑曜石殿宇。
"定是那如来老儿搞鬼！
"八戒捶桌怒骂，却又不得不压低声音，"还有阿傩迦叶两个帮凶！
看俺老猪不去筑他们九个窟窿！
""二师兄稍安。
"沙僧按住他，眉头紧锁，"当务之急是找到证据，揭穿阴谋。
否则不仅救不出大师兄，我们恐怕也要陷在这里。
"西人计议半晌，决定分头行动：由唐僧继续暗中调查阿傩迦叶，沙僧和八戒设法接近佛狱探查悟空情况，小白龙则利用龙族天赋感知灵山地脉异常，寻找更多线索。
临别前，小白龙忽然低吟，眼中闪过恐惧："师父，我白日以***警示时，隐约感应到那符文中有...龙族禁术的气息。
那是上古时期就被封印的邪术，以吞噬生灵强化自身，早己失传千年。
"他声音颤抖，"若真与此有关，那如来的图谋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可怕..."送走徒弟们，唐僧独坐灯下，心中怆然。
青灯如豆，映得他面容晦暗不明。
佛珠在指间一圈圈转动，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从长安出发时的宏愿，一路艰险，师徒情深...如今竟陷如此困局。
他凝视跳动的灯焰，仿佛看见悟空在五行山下期盼的眼神，那眼神中有信任，有希望，有对自由的渴望。
"悟空，"他对着虚空呢喃，如同立下誓言，"无论付出何等代价，为师定会救你出来。
"窗外忽起狂风，拍打得窗纸哗哗作响，似有无数恶鬼在暗夜中窃笑，嘲笑着他的无力。
唐僧吹熄灯盏，将自己融入黑暗。
唯有眼中一点星芒，愈发明亮，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指引着前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