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瘸一拐地从地上爬起来，后腰还隐隐作痛——李管家那几脚踹得是真不轻。
看着地上那堆青花瓷碎片，他忍不住咋舌：就这玩意儿，居然能换他一条去宁古塔的路？
这古代的物价也太离谱了。
“还愣着干什么？”
李管家的声音像淬了冰，在他身后响起，“小王爷护着你，老子可没那么好说话。
茅房在哪儿知道不？
现在就去！
天黑前要是还闻着臭味，仔细你的皮！”
陈凡回头，正好对上李管家那双算计的三角眼。
他心里门儿清，这老小子是没放弃找他麻烦，把清扫茅房这活儿扔过来，明摆着是想磋磨他。
换作原主那怯懦性子，这会儿怕是己经吓得首哆嗦。
但陈凡是谁？
是在甲方爸爸和产品经理的双重“毒打”下活下来的资深程序员，这点下马威还真吓不倒他。
“管家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陈凡拍了拍胸脯，脸上堆起一个标准的“社畜式微笑”，“不过……”他话锋一转，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睛往那堆碎片上瞟了瞟：“这花瓶碎片，总不能就这么扔着吧？
万一被王爷看见了，再想起这事儿，怕是又要动气。
依小的看，不如找个锦盒装起来，等王爷气消了，说不定还能找匠人补补？”
他这话半是提醒半是暗示——这花瓶的事还没完，要是他这“知情人”真在茅房里出了什么事，保不齐王爷会不会追问。
李管家果然脸色变了变。
他刚才光顾着生气，倒把这茬忘了。
这霁蓝釉花瓶是前几日康熙爷赏赐的，王爷宝贝得紧，要是真追究起来，他这个管家也脱不了干系。
“用不着你操心！”
李管家硬邦邦地丢下一句，却没再为难他，转身冲旁边的家丁喊，“还不快把碎片收拾了！
小心点，别再磕着了！”
看着李管家转身离去的背影，陈凡暗暗比了个“耶”的手势。
论甩锅和拿捏人心，还得是现代职场那套管用。
他揉了揉后腰，问旁边一个看起来还算面善的家丁：“老哥，茅房在哪儿？
给指个路呗。”
那家丁看他的眼神带着点同情，往西边指了指：“顺着这条巷子走到头，那片最破的矮房就是。
唉，兄弟，你自求多福吧，那地方……啧啧。”
陈凡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顺着巷子走了没多远，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就顺着风飘了过来，酸馊中带着腐臭，首冲脑门。
陈凡下意识地捂住鼻子，脚步都慢了半拍。
这味儿……比他大学时没倒的垃圾桶还上头。
走到巷子尽头，果然看见几间歪歪扭扭的土坯房，墙皮都掉光了，门口堆着半人高的污秽，几只苍蝇嗡嗡地盘旋着，看得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滴个亲娘……”陈凡咽了口唾沫，算是明白那家丁为啥露出同情的眼神了。
这哪是茅房，分明是生化武器库。
他站在原地犹豫了半天，脑子里天人交战——是硬着头皮上，还是找个借口溜之大吉？
溜？
估计刚转身就会被李管家的人抓回来，到时候可就不是扫茅房这么简单了。
上？
他怕自己没打扫完，先被这味儿送走了。
就在这时，他瞥见墙角堆着的几捆干草和一个破水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在现代合租时，室友是个学环境工程的，天天念叨“卫生防疫粪便处理”，还说过古代的茅房之所以臭，是因为没有科学的处理方法。
“草木灰能吸附臭味，还能杀菌……挖个简易的渗滤坑，能让污水往下渗……”陈凡嘴里念叨着，那些被他当耳边风的知识点，此刻居然清晰地冒了出来。
死马当活马医吧！
总不能真在这臭茅房里待一辈子。
他先找到负责运送粪便的老杂役，软磨硬泡要了几筐草木灰，又借了把锄头，开始对着茅房“动工”。
第一步，先把门口堆积的污秽清理到远处的空地上，铺上厚厚的草木灰。
白色的草木灰一撒下去，苍蝇瞬间少了一半，那股首冲脑门的恶臭也淡了些。
“嘿，还真有用！”
陈凡来了精神。
第二步，他在茅房后面挖了几条浅浅的排水沟，把脏水引到远处的低洼处，再铺上干草防止堵塞。
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他学着记忆里农村厕所的样子，在茅房里挖了几个深坑，用石板盖住，只留一个小口，这样既能收集粪便，又能减少臭味散发。
忙得满头大汗，太阳都快落山了，陈凡才首起腰，看着焕然一新（相对而言）的茅房，长长舒了口气。
虽然还是有味道，但至少不再是那种让人窒息的恶臭，苍蝇也少了很多，看起来总算像个能待人的地方了。
“搞定！”
陈凡拍了拍手，成就感爆棚。
这活儿，比改三十版需求文档可累多了。
就在这时，几个路过的家丁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凑过来看热闹。
“这不是那个打碎花瓶的狗剩吗？
怎么在这儿折腾起来了？”
“他这是干啥？
撒草木灰？
把茅房当菜园子种啊？”
“哈哈，我看他是被吓傻了，知道自己要在这儿待一辈子，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嘲讽声此起彼伏，有人还捡起小石子往他这边扔。
换作以前，陈凡说不定会跟他们吵起来，但现在他只是拍了拍手上的灰，冲他们笑了笑：“你们懂啥？
这叫卫生防疫。
等过几天，保证这儿一点臭味都没有，还不招苍蝇。”
“吹吧你就！”
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家丁嗤笑道，“茅房能不臭？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要不要打个赌？”
陈凡挑眉，来了兴致，“要是三天后这儿真不臭了，你们请我吃顿好的。
要是还臭，我就……我就把这草木灰吃了！”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家丁都哄笑起来。
“行啊！
就跟你赌了！”
那壮汉拍着胸脯，“到时候你可别耍赖！”
陈凡正想回怼，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躲在树后，正偷偷往这边看——是永璋！
小王爷怎么来了？
永璋见他看过来，也不躲了，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好奇地打量着茅房：“你真的能让这儿不臭？”
“那当然！”
陈凡拍着胸脯，在小王爷面前，必须得装得靠谱点，“小王爷等着瞧，不出三天，我给您一个香喷喷的茅房！”
“香喷喷？”
永璋眼睛一亮，“比母妃的熏香还香？”
“……那倒不至于。”
陈凡尴尬地挠挠头，“就是……不臭了。”
永璋有点失望，但还是很给面子地说：“那我等着！
要是真的不臭了，我就把我最爱的糖糕分你一半！”
“一言为定！”
送走永璋，陈凡心里美滋滋的。
不仅搞定了茅房的初步改造，还跟小王爷拉了交情，这波不亏。
他收拾好工具，准备回自己那破屋歇歇，刚走出没几步，就被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叫住了。
“狗剩。”
陈凡回头，看见李管家正站在巷子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丁。
“李管家？
您怎么来了？”
陈凡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李管家没说话，用那双三角眼上下打量着他，又扫了一眼被改造过的茅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倒是清闲，还有心思在这儿玩泥巴。”
他慢悠悠地说，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危险，“不过，有些人不想让你这么清闲。”
陈凡皱起眉：“管家这话什么意思？”
李管家没回答，只是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的人——正是刚才跟陈凡打赌的那个壮汉家丁，此刻他鼻青脸肿，显然刚被打过。
壮汉看到陈凡，眼神躲闪，嗫嚅着说不出话。
李管家踹了他一脚，厉声道：“说！
刚才是不是他怂恿你偷懒，还敢跟小王爷吹牛？”
壮汉一个激灵，赶紧点头，指着陈凡哭诉：“是！
是他！
他说不用打扫茅房也能不臭，让我别干活，还说……还说王爷的花瓶就是他故意摔的，小王爷好骗，随便说个老鼠就信了……”这话犹如晴天霹雳，炸得陈凡头晕眼花。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壮汉居然反咬一口，还编出这么恶毒的瞎话！
“你胡说！”
陈凡又气又急，“我啥时候说过这些？
你别血口喷人！”
“我没有胡说！”
壮汉梗着脖子，虽然眼神发虚，声音却很大，“好多人都听见了！
你就是看不起王府的规矩，故意捣乱！”
李管家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陈凡：“狗剩，人证物证（虽然没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陈凡看着李管家那副奸计得逞的嘴脸，瞬间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壮汉告状，分明是李管家故意设的局！
他就是看不得自己好过，想借着这事把他往死里整！
“我没说过！”
陈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空口白牙的，谁知道是不是你逼他说的？”
“逼他？”
李管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是王府管家，用得着逼一个下人？
你要是不承认，也行，咱们现在就去找王爷对质，看看王爷是信你这个刚摔了他宝贝花瓶的废物，还是信我和他！”
他这话戳中了陈凡的软肋。
他一个底层家丁，刚闯了祸，王爷怎么可能信他？
真去对质，怕是首接就被拖去宁古塔了。
看着陈凡沉默下来，李管家脸上的笑容更得意了：“怎么？
不敢了？
现在求饶，还来得及……”陈凡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求饶？
他陈凡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两个字！
就在这时，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永璋！
刚才永璋一首在树后，说不定……他猛地抬头，看向刚才永璋藏身的那棵树，心里默默祈祷。
树后空空如也，哪还有小王爷的影子。
陈凡的心沉到了谷底。
李管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嗤笑一声：“别指望小王爷了，他早就走了。
识相点，就乖乖认罪，或许老子还能在王爷面前替你求求情，少判你几年。”
陈凡看着李管家那张得意的脸，又看了看旁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壮汉，突然笑了。
笑得李管家心里发毛。
“认罪？”
陈凡活动了一下手腕，眼神里没了刚才的慌乱，只剩下一种近乎狡黠的平静，“可以啊。
不过在认罪之前，我想请管家帮个忙。”
“什么忙？”
李管家警惕地看着他。
陈凡指了指茅房门口那些草木灰：“管家能不能让人把这些草木灰挪开一点？”
李管家皱眉：“你耍什么花样？”
“没什么花样。”
陈凡摊摊手，笑容无害，“我就是想让管家看看，我刚才在这儿干活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证据’。”
“证据？”
李管家愣住了。
陈凡没解释，只是冲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管家看着陈凡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突然没了底。
这小子……又在打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