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灯火稀疏,高楼像插在泥里的锈刀。
天澜监,全国最贵的私人监狱,关的不是杀人犯,是欠钱的。
亿万起步,三万亿打底。
六平米的单人监室,铁门厚重,监控探头在角落闪着红光。
许梦平靠墙坐着,西装皱了,领带歪了,但手还在整理衣领。
他二十西岁,许氏地产独子,媒体口中的“最帅败家子”。
可没人知道,他昨晚签了三十二份破产文件,应付了七家银行的催债电话,还去夜店喝到凌晨三点,装疯卖傻,就为了掩护他爸把最后两亿转出去。
他不是败家,他是许家最后的遮羞布。
父亲许鸿生,地产首富,三天前被带走。
三万五千亿债务暴雷,项目全烂尾,投资人跳楼的跳楼,***的***。
他主动顶罪进来,换父亲多喘两天气。
律师说明天十点开保释听证会,只要撑过今晚,就有救。
他摸出手机,只剩百分之三的电。
点了录音。
“爸,我尽力了。”
声音哑得不像话。
录完,手抖了一下,把手机塞回口袋。
隔壁牢房传来咚的一声。
又一声。
是砸墙。
他抬头,从铁栏缝隙看过去。
一个壮汉站在对面,光头,满脸横肉,左臂纹着一条断尾的龙。
眼神像刀,死死盯着他。
许梦平没动。
他知道这人是谁。
入监时瞥过一眼档案:原工地包工头,姓赵,抢了许家“云湖御墅”三期的尾盘,投了三百万,结果楼盖到一半,资金链断了。
他老婆跳了楼,孩子送人了,自己疯了半截。
现在,这人正盯着他胸前那条项链——许氏地产的徽章,纯金打造,他从没摘下来过。
许梦平慢慢摘下项链,隔着栏杆递过去。
“兄弟,抽根烟?”
他顺手从内袋掏出一包中华,弹出一支。
对方没接。
眼睛盯着项链,突然咧嘴笑了。
那笑不像人笑,像野狗啃骨头。
“许家的种……也配在这儿装人?”
声音低得像从地底钻出来。
许梦平手一僵,慢慢把烟收回。
他知道不对了。
这人不是冲钱来的,是冲命来的。
他退到墙角,背贴着冰凉的水泥墙。
头顶的监控红灯忽然灭了。
五秒,十秒,没再亮。
换班间隙,系统自动切换,盲区五分钟。
他心跳猛地撞了一下。
门外脚步声远去。
下一秒,哐——!
铁门被猛地撞响。
那壮汉站在门外,手里拎着铁凳,眼神血红。
“你们许家骗了我三百万!
我老婆孩子都死了!
你们全家该死!”
吼声像炸雷。
许梦平抄起金属床架,狠狠卡进门缝。
铁门吱呀作响,被硬顶住。
“赵哥!
听我说!
那项目不是我管的!
钱也不是我拿的!”
“我不管!
你是许家人!
你就该死!”
铁凳砸下,门锁崩出火星。
一下,两下。
门框开始变形。
许梦平摸到床头的玻璃杯,砸墙,抓起半片碎碴,攥在手里。
他不能死。
明天十点,保释。
他还有机会。
他爸还在等他。
母亲哭晕在法庭那天,抓着他的手说:“梦平,撑住……”玻璃碴割进掌心,他不管。
“赵哥!
我帮你!
我能调出你那笔资金的流向!
我能让你拿到补偿!”
“补偿?
我老婆的命你也补?”
轰!
门锁碎了。
铁门被一把推开,撞在墙上。
壮汉冲进来,铁凳抡圆了砸向他头侧。
许梦平侧身,凳子擦着耳朵砸在墙上,震得耳膜嗡嗡响。
他反手把玻璃碴往对方脸上划,被一把抓住手腕。
力气像山。
他被拽起来,甩到墙角。
后脑撞上水泥,眼前发黑。
“你们许家人……一个都别想活。”
对方掐住他脖子,越收越紧。
他蹬腿,踹对方膝盖,没用。
视线开始模糊。
监控还没恢复。
警铃在门口,三米远。
他伸手指着,想喊,发不出声。
耳鸣越来越响。
记忆乱窜。
父亲被戴上手铐时回头看他,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母亲在法庭上哭到晕倒,他扶着她,手抖得签不了字。
他签下担保书那天,下着雨,笔尖戳破了纸。
女友打来电话:“梦平,我跟王少走了,你家完了。”
他笑着说:“好啊,保重。”
挂了电话,吐了血。
这些事没人知道。
他活得像个笑话。
死得像个祭品。
脖子被死死掐住,呼吸断了。
他拼尽最后力气,张嘴,咬上对方手掌。
咔。
牙陷进肉里。
对方吃痛,手松了半秒。
他趁机吸一口气,眼底血红。
“你们……许家人……都该死。”
那声音又来了。
他抬头,盯着天花板。
裂缝像条蛇,爬在水泥上。
他脑子里只剩一句话。
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不再做替罪羔羊!
话没说完。
后脑被铁凳砸中。
闷响。
身体软了。
眼睛睁着,视线黑了。
心跳停了。
血从耳孔渗出。
尸体歪在墙角,西装领口还歪着。
项链掉在地上,沾了灰。
壮汉喘着粗气,低头看手上的牙印,啐了一口,拎起铁凳,退回自己牢房。
坐回床板,眼神发首。
监控红灯,重新亮起。
雨还在下。
天没亮。
保释听证会,还有九小时西十三分钟。
许梦平死了。
没人知道。
他的意识,悬在半空,像一根断线的风筝。
不进,不出。
不动。
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