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做我的侍女怎么样章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高台上那位己现杀机的天子,都猛地转向那扇紫檀屏风。
只见一个身着玄色蟠龙常服的身影,自屏风后缓步踱出。
来人身量高挑,与御座上的天子有五六分相似,眉目却更为精致疏冷,一双凤眸微挑,眸光流转间,似笑非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却又深不见底。
正是当今天子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靖王萧衍。
这位王爷地位超然,圣眷极隆,却偏偏是个散漫性子,素不爱理会朝政,今日竟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待在了那屏风之后,还将这大逆不道的一幕尽收眼底。
他步履从容,仿佛没看见满地跪伏颤抖的宫人,也没看见御前侍卫那出鞘的、雪亮的刀锋,更没看见自己皇兄那铁青的脸色。
他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场中唯一站着的宋佳身上,带着一种近乎玩味的审视。
宋佳的心在胸腔里重重一跳。
靖王萧衍!
前世她久病深宫,却也听过这位王爷的大名。
传闻他性情乖张,深不可测,圣宠却长盛不衰。
他怎么会在这里?
又为何出声?
“皇兄息怒。”
萧衍对着御座方向随意地拱了拱手,语气听不出多少敬畏,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兄弟打趣,“不过是个没经过事的小丫头,乍逢天威,吓破了胆,胡言乱语罢了。
您堂堂天子,何必与她一般见识?”
皇帝萧珏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显然怒极,但对这个胞弟,他似乎总多几分容忍。
他冷哼一声,声音依旧冰寒:“胡言乱语?
朕看她是蓄意抗旨,大逆不道!
撕毁圣旨,形同谋逆!
老九,你让开,朕今日非得……皇兄,”萧衍轻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却仍胶在宋佳脸上,仿佛在细细研究什么有趣的东西,“您不觉得,这丫头挺有意思的吗?
满殿的人吓得魂都没了,就她,看着瘦瘦弱弱,骨头倒硬得很。”
他往前踱了两步,逼近宋佳。
那股无形的压迫感骤然增强,带着龙涎香和一丝冷冽的气息袭来。
宋佳强迫自己站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昂着头与他对视。
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无论这位王爷出于何种目的,此刻能暂时保住她命的,只有他。
“愿入军营为医?
死也不入后宫?”
萧衍重复着她方才的话,语调慢悠悠的,每个字都像带着钩子,“口气不小。
你可知军营是什么地方?
刀剑无眼,瘟疫横行,岂是你一个娇滴滴的官家小姐能待的?”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乎想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畏惧或后悔。
宋佳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干涩,声音因紧绷而略显沙哑,却异常坚定:“回王爷,臣女知道。
但臣女更知道,与其被困在西方宫墙之内,为一个男人的恩宠耗尽心血,不如在沙场救死扶伤,死得其所!
臣女通读医书,绝非妄言!”
“哦?
通读医书?”
萧衍眉梢微挑,似乎更感兴趣了,“哪本?
《黄帝内经》?
《伤寒杂病论》?
会辨药材?
会施针?”
“皆有所涉猎!”
宋佳豁出去了,前世久病成医,她卧榻二十年,翻阅的医书典籍不知凡几,虽缺乏实践,但理论远超常人,“王爷若不信,可当场考校!”
萧衍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笑了。
那笑容冲淡了他面上的疏冷,竟有种惊心动魄的魅力,却也让宋佳心底更加警惕。
他转过头,对御座上的皇帝道:“皇兄,你也听见了。
这丫头片子胆子是大,不过倒有几分意思。
杀了可惜,充入教坊司更是辱没了这份硬气。
不如……就把她交给臣弟吧。”
皇帝萧珏眉头紧锁,显然极不赞同:“老九,你要她做什么?
这等忤逆之人……臣弟府上正好缺个懂药理的婢女,”萧衍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讨要一件无足轻重的小玩意儿,“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是块材料,就打磨打磨;若是不知悔改,再处置也不迟。
总好过现在杀了,平白污了这选秀的吉地,也显得皇兄您……嗯,不够宽仁。”
他最后一句说得轻描淡写,却巧妙地递了个台阶。
皇帝沉默了,目光在宋佳和萧衍之间来回扫视,权衡利弊。
为一个微不足道的秀女,确实不值得在吉日见血,更不值得与一向亲近的胞弟当众争执。
更何况,萧衍开口要人,他很少拒绝。
良久,皇帝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带着厌烦挥了挥手:“罢了罢了!
既然靖王替你求情,朕便饶你这条小命!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剥去你秀女身份,即刻交由靖王带走管束!
若再有任何行差踏错,朕绝不轻饶!”
“臣,谢皇兄恩典。”
萧衍含笑一礼,仿佛得了什么宝贝。
然后,他转向宋佳,脸上的笑容淡去,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
“走吧,”他语气平淡,“宋、姑、娘。”
最后三个字,他念得缓慢而清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
两名靖王府的侍卫无声上前,一左一右“护”在了宋佳身侧。
宋佳最后看了一眼那高耸的宫墙,压下心头翻涌的万千思绪,迈开了脚步。
阳光刺目,前路未卜。
她挣脱了入宫的命运,却落入了一个更加莫测的靖王手中。
但无论如何,她活下来了。
用这样一种惊天动地的方式,为自己搏得了一个……暂且不明的未来。
至少,健康的身体还在,自由的气息,似乎也嗅到了一点。
她握紧微微发颤的手,挺首脊背,跟着那位心思难测的王爷,一步一步,走出了这决定她两世命运的宫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