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尘埃中的微光
林小满的控诉如同实质的巨石，砸在昂贵的地毯上，没有回响，却震得人心发颤。
陆瀚涛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他死死盯着林小满手中的老照片和字条，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将它们烧穿。
他没有立刻爆发，而是缓缓走到沙发前，拿起那张DNA报告，逐字逐句地看着，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报告是真的。
国内最权威机构的盖章，冰冷的数据确认了陆辰光与林小满之间存在完全的血缘关系。
陆瀚涛的额角青筋跳动了一下。
他猛地转向林小满，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骇人的压力：“你母亲呢？
除了这些，她还说了什么？
当时经手的护士是谁？”
林小满被他眼中的厉色吓得瑟缩了一下，但随即又被巨大的悲愤撑起：“我妈…她去年就走了…临终前才拉着我的手说的…她说那个护士好像姓王，后来没多久就辞职离开这座城市了，再也找不到了…她说她对不起我，也对不起陆家真正的孩子…”他哽咽着，说不下去。
“死了？
找不到了？”
陆瀚涛重复了一遍，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加沉重的疑虑。
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缓和了一些，却依旧带着商场上惯有的审慎和距离：“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没…没了…”林小满摇头，“我不敢告诉别人…”陆瀚涛踱步到窗前，背对着他们，看着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良久没有说话。
巨大的阴影投下来，笼罩住休息室内的三个人。
陆辰光靠着墙壁，感觉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礼服渗入皮肤。
他看着父亲的背影，又看向沙发上那个蜷缩着的、与他流着同样血液的“弟弟”，大脑一片混乱。
震惊、荒谬、恐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感…各种情绪撕扯着他。
他一首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拥有的一切都理所当然。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这一切是偷来的。
他用着别人的名字，享受着别人的人生，而真正的主人却在底层挣扎，连给母亲治病的钱都凑不齐。
“善良和诚实”…他刚才在聚光灯下说出的每一个字，此刻都变成了最尖锐的讽刺。
“爸…”他声音干涩地开口，“这…这是真的吗？”
陆瀚涛猛地转过身，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首接回答，而是对林小满说道：“这件事，关系重大，不仅关乎陆家的声誉，也关乎你们两个年轻人的未来。
在真相没有彻底调查清楚之前，绝对不能对外泄露半个字。”
他走到林小满面前，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本支票簿，唰唰地写下一串数字，撕下来递过去。
“这里有五十万。
你先拿着。”
林小满看着那张支票，愣住了，脸上掠过一丝屈辱：“你…你想用钱打发我？
我不是来要钱的！”
“这不是打发！”
陆瀚涛语气强硬地打断他，“这是让你暂时安顿下来，闭上嘴！
给你母亲迁个更好的墓，或者做点小生意，随你。
在你嚷嚷着要毁掉一切之前，先想想后果！
想想辰光，他这二十年来对此一无所知！
也想你自己，一旦这件事曝光，媒体会像苍蝇一样盯死你，你现在的生活也别想保住！”
林小满看着支票，嘴唇颤抖着，眼神挣扎。
陆瀚涛的话像重锤，敲碎了他一时冲动带来的虚妄勇气。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恐惧，想起自己卑微的生活，曝光之后，他真的能承受得起吗？
陆瀚涛将支票塞进他手里，然后对保镖使了个眼色：“安排车，送他离开。
找个安静的地方住下，确保他不被任何人打扰。”
保镖会意，上前半请半架地扶起林小满。
林小满没有再挣扎，他捏着那张轻飘飘又沉甸甸的支票，最后看了一眼陆辰光。
那眼神复杂至极，有恨，有羡慕，有不甘，还有一丝茫然的无助。
然后他低下头，被保镖带出了休息室。
门轻轻关上。
休息室里只剩下陆家父子二人。
死一样的寂静。
陆辰光看着父亲，声音发颤：“爸…他说的…”陆瀚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辰光，记住，你是我陆瀚涛的儿子，陆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
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但这句话，像一道冰冷的铁幕，骤然落下，将刚刚被撕开的惊真相，强行隔绝在外。
窗外的繁华依旧，休息室里却只剩下陆辰光剧烈的心跳声，和他眼前那片突然变得摇摇欲坠、裂痕丛生的完美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