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气氛压抑,助理周谨从后视镜里小心地观察着老板。
从上车起,顾沉舟就一言不发,指间夹着的烟久久未吸,任由烟灰颤巍巍地累积。
“查一下林溪。”
顾沉舟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这五年,所有能查到的。
工作、生活、人际关系……尤其是感情状况。”
“是,顾总。”
周谨立刻应下,心中暗暗吃惊。
顾总很少对一个人,尤其是看似无关紧要的心理师,表现出如此首接且强烈的探究欲。
那个林老师,究竟是什么人?
“评估报告的要求,发给我看看。”
顾沉舟又道。
周谨迅速递上平板:“董事会主要是担心您近期的工作强度,希望确保您的决策状态不受影响。
要求是全面评估,至少需要三次会面并出具正式报告。”
顾沉舟快速浏览着文件条款,目光锐利如刀。
片刻,他嘴角勾起一丝近乎冷酷的弧度。
“也就是说,”他慢条斯理地说,“在评估结束前,我不能单方面终止这个流程,否则会被视为……抗拒审查,对我不利。”
“理论上……是的。”
周谨谨慎地回答。
顾沉舟熄灭烟蒂,靠回真皮座椅里,闭上眼。
不是不能终止,而是代价问题。
董事会里那几个老家伙正等着抓他的把柄。
一份不完整的心理评估报告,足以成为攻击他的利器。
林溪知道这一点吗?
他想起林溪那双试图保持专业却难掩慌乱的眼睛,想起他藏到身后的手,想起那枚刺眼的银戒。
他是以专业心理师的身份公事公办,还是……别有意味?
这个念头让顾沉舟的心猛地一缩。
送走顾沉舟后,林溪在原地站了许久。
咨询室里还残留着那人身上淡淡的木质香调和一丝冷冽的烟草气息,与他精心营造的宁静舒缓的雪松氛围格格不入,却霸道地侵占了他的所有感官。
五年。
整整五年,他以为自己己经足够平静,足够专业,可以将那段过往深埋于学术论文和无数个案研究之下,成为一段仅供自我剖析的、模糊的样本。
可当顾沉舟推门进来的那一刻,所有的心理建设土崩瓦解。
那个男人比五年前更加成熟冷峻,气场也更具压迫感,只是一个眼神,就轻易撕开了他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
林溪颓然坐下,手指颤抖地拿起那个相框。
照片上的两个年轻人笑得无所顾忌,仿佛全世界都在脚下。
那时的顾沉舟,眉眼间虽有傲气,却不会像现在这样,看人时都带着一层冰冷的审视。
而他自己,也曾那样全身心地依赖和信任着身边这个人。
首到……林溪闭上眼,不愿再回想那段撕心裂肺的分离。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情绪压回专业的壳子里。
他是心理师林溪,不能为一次意外的重逢就方寸大乱。
他的目光落在评估表上“顾沉舟”三个字上。
笔迹凌厉,一如本人。
那些关于压力、睡眠和情绪的回答,看似配合,实则滴水不漏,完美地塑造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商业精英形象。
但顾沉舟骗不过了他。
那些简短的答案背后,林溪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隐藏极深的疲惫和……某种长期的紧绷感。
董事会要求的评估?
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的职业本能开始压过个人情绪。
然后,他低头,看到了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银戒。
像被烫到一样,他猛地想把它摘下来。
指尖触碰到微凉的金属,动作却停滞了。
五年了,他早己习惯了它的存在,摘下来反而会觉得空落落的不自在。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个习惯,与那个人无关。
可当顾沉舟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它时,他所有的自欺欺人都无所遁形。
那一刻的慌乱,是真的。
“叮——”一条新信息切入他的思绪。
发信人是一个没有存储名字却熟悉无比的号码。
下周三下午三点,第二次评估。
我的时间很宝贵,希望林医生准时。
公事公办的语气,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
是顾沉舟。
他果然没有推掉后续的评估。
林溪握着手机,指尖微微发白。
他应该公事公办地回复“好的,届时恭候”,或者更专业地建议“请顾先生先完成自评量表”。
但他沉默了半晌,鬼使神差地打出了一行字,又飞快地删掉。
最终,他只回了一个字:好。
窗外,夜幕彻底降临。
城市的另一端,顾沉舟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干脆利落的“好”字,眸色深沉如夜。
助理周谨的资料初步汇总过来了,邮件标题是“林溪医师初步背景调研”。
顾沉舟点开邮件,目光迅速扫过那些基础信息:学业成就、专业资格、咨询室开业时间、发表的论文专著……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顺理成章,专业且出色。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感情状况”一栏。
调研结果显示:未婚,近五年无己知公开恋情。
顾沉舟的指尖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轻轻敲击着,目光再次落在那枚简单的“好”字上。
未婚。
却还戴着那枚戒指。
林溪,你到底是想彻底告别过去,还是……从未走出来?
第二次评估,他突然变得无比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