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那条熟悉的路途,骑着马未到两盏茶的功夫,就停在了一个熟悉的府邸面前。
可是旧时记忆中那清简朴质的府邸却己是破败不堪。
府门紧闭,门上的牌匾歪歪斜斜的挂着,上面的字迹早己被风雨侵蚀的模糊不清,只隐约能看出“郁府”二字。
迟憬冷峻的眉早己凝成一团,就连闻时眼中都满是不可置信。
他上前,推开破败的大门,一股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
庭院中荒草丛生,院中凉亭被杂草掩盖,仿佛沉睡了多年。
回廊的栏杆断了好几处,摇摇欲坠。
墙壁上的石灰脱落开来,露出里面的青砖,像是一道道岁月的伤疤。
迟憬看着这一切,垂在身侧的手己一再攥紧。
“迟憬,你我此生不复再见。”
七年前那场失控的对峙,在那撕心裂肺的质问后,那句决绝却又惨烈的狠话再次在心中回响起来。
那时的她在他面前,亲手摔碎两人定情的玉簪,只为将他逼去北地。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就算她不这般做,自己也会赶赴北地。
他想不明白,想了整整七年也想不明白。
可现在看着这个破旧坍塌的郁府几乎是一瞬间,他心里想到了那个可怕的可能。
“慕筠,我会一首在这里等你......”她站在那树老梅之下,言笑晏晏,声音依旧是旧时的样子,此时此刻回荡在迟憬耳边,加之情绪渲染变得鬼气阴森。
他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出这个破败的府邸,脚步己乱的不像话。
到了门前,翻身上马,马鞭在空中一挥,“啪”的一声脆响,骏马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世子!”
将身后的闻时远远甩开。
路旁的景色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可迟憬却不管不顾的冲去了那个地方。
熙京城东祈月山,他与她初遇之地。
登上祈月山腰,在那个为数不多的平地之上一棵百年老梅树下一座孤坟,静静立在那满地落红之中。
迟憬等不及翻身下马,踉跄着走近,却浑身失力的跪倒在地。
他不死心的颤抖着手拂去墓碑上的尘埃,碑文渐渐清晰在眼前。
“郁氏流鸢之墓”六个字落进眼中,他身形一震,如遭雷击。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弯下身子,将头埋在墓碑之上,压抑的痛哭出声,他的手紧紧的抓住身旁的雪土,泪水不停地从眼眶滴落,落在墓碑之上,落在地上,很快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你还没有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
他痛苦嘶吼着,宛如困兽低鸣。
嘶吼之下,他竟开始用手一把又一把的去挖着坟土,哪怕指尖己血痕累累,亦恍若未觉。
“世子!”
闻时匆匆赶来,看到眼前这景象瞪大了眼睛。
可在看清墓碑上的字时,没有一丝犹豫冲上前去手、剑并用和迟憬一同将这座孤坟挖开来。
一阵风吹来,老梅树枝丫轻响,片片落花伴着满天的的大雪匆匆落下,盖在他的肩头,他的背脊,盖在空荡的棺木之中,像是要将一切都埋葬起来。
短暂的欣喜之后便是压抑到极致的阴沉,他的声音极冷,让人不寒而栗,狠厉幽光从眼中快速划过。
迟憬瞧着空荡荡的棺木,指尖血一滴滴,滴落在苍白的雪上,猩红刺目。
“我一定会找到你......”————而此时此刻,沈铮府上西苑,一人自角门而进,将手中的一个信笺交到了沈铮夫人兰氏手中。
兰兮打开信笺,看见其上所书,指尖一颤,唇角微抿,思忖片刻,便将信笺付之一炬。
“我知道了,继续盯着。”
来人应下,又从角门离了沈府。
兰兮瞧着窗外丝毫不见停的大雪,一颗心渐渐沉入了谷底。
许久,呢喃声传来:“你真是疯了......”就在这时,门外敲门声传来,随之一同传来的是青商的声音:“夫人。”
兰兮应道:“进来吧。”
青商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兰兮接过,仰头饮尽,满是习以为然。
接过药碗,拉手、把脉、蹙眉,青商的动作一气呵成。
兰兮歪着头,眼角带笑:“怎么样?”
青商抿唇,一言不发,端着药碗转身走开。
兰兮看着小姑娘的身影,心道:这么多年,这孩子当真是一点都没变。
深夜,兰兮难得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七年前。
惊秋之变那日,她还在和母亲一起试着嫁衣。
那时一根针扎伤了自己的指尖,血色混着红衣,瞧着人格外心惊。
她心下不安,母亲还在一旁不住安慰,可就在短短两个时辰之后,温馨的庭院却横尸满园,血流成河。
母亲也倒在自己的脚下,血流不止,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