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灯昏黄,雨水顺着灯罩边缘滴落,在地面积水里砸出一圈圈涟漪。
路面湿滑,倒映着零星几扇还亮着灯的窗户,像被揉皱的纸片散在水面上。
陈陌走在巷口边缘,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稳。
他二十八岁,一米八三,穿一件深灰色连帽卫衣,袖口磨了边,领口有块洗不掉的油渍。
黑色工装裤裤脚卷到脚踝,露出半截运动鞋,鞋底沾着泥。
背上是个旧快递包,右肩带裂过一次,用粗线缝了三针,走起来会轻轻晃。
他是这片区域的快递员,干了快两年。
片区熟,路线熟,人却不熟——不是他不想熟,是别人懒得记他。
话少,面无表情,下雨天也从不打伞,只把帽子拉低,低头赶路。
站长说他像根电线杆,竖在那里就行,不需要说话。
今晚是他今天第十三单。
前面十二单全准时送达,差这一单,系统就给满勤奖励。
订单地址写的是“西槐巷17号”,地图上看着不远,实际走过来才发现这地方偏得离谱。
巷子窄,两边墙高,头顶上晾衣绳横七竖八,雨布搭得像蜘蛛网。
他知道这地儿不太平。
白天都有人蹲墙角赌钱,晚上更没人来。
可平台规则死板,超时一单扣三十,还得挨通报。
他不想扣钱,也不想听站长啰嗦。
雨越下越大。
他加快脚步,拐进主巷道,刚走到三分之二的位置,前方巷口突然多了西个人影。
其中一人站在最前头,个子不高,肩膀却宽,穿件发亮的黑色皮夹克,领子竖着,脖子上挂条银链子。
右手插在裤兜里,左手握着一把弹簧刀,刀刃弹出来时发出“咔”一声脆响。
这人叫王彪,本地混混头目,三十出头,在西槐巷一带收保护费、放小额贷款,偶尔替人讨债。
陈陌送快递时见过他两次,一次在棋牌室门口抽烟,一次在巷尾小卖部砸门。
那人眼神凶,走路带风,附近居民见了都绕着走。
现在,他就堵在巷口,身后三个跟班一字排开,手里也都亮了家伙。
陈陌停下脚步,没往前走,也没后退。
“哥们儿,这么晚了还送快递?”
王彪咧嘴一笑,牙缝里卡着点烟丝,“不容易啊。”
陈陌没说话,只是把快递包往身前挪了挪,挡在胸口位置。
“别装哑巴。”
王彪往前迈一步,“身上有钱没?
借哥几个喝顿酒。”
“真没有。”
陈陌声音平稳,“我是送快递的,身上就几十块零钱,你们要拿走也行。”
“哦?
那你把包打开看看。”
陈陌没动,手指却悄悄滑向快递包侧面的暗格。
那是他自己缝的夹层,平时放备用电池和工具刀。
王彪冷笑一声,忽然抬手,刀锋首劈而下!
陈陌侧身闪避,动作干脆利落,但刀太快,卫衣左袖还是被划开一道口子。
他顺势后退半步,背贴上旁边的砖墙。
狭窄巷道里,前后都被堵死,逃不掉。
王彪狞笑着逼近:“敬酒不吃吃罚酒?”
就在他举刀再砍的瞬间,陈陌右手猛地抬起,指尖朝墙面一划——一道淡青色的光痕自他食指迸出,像电流窜过空气,啪地撞在老旧砖墙上。
轰!
整面墙炸开,碎砖乱飞,尘土冲天而起。
一块半截断砖砸中王彪肩膀,把他掀了个踉跄。
其余三人全傻在原地,脸都白了。
那不是普通破坏。
砖墙中间破了个碗口大的洞,边缘焦黑,像是被高温烧过,又像是被重锤砸过。
更诡异的是,空气中残留着一丝微弱的青光,像雾一样缓缓飘散。
陈陌自己也愣了一下。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还在微微发麻,像是被静电打过。
但他没时间多想。
趁着混混们发懵,他抓起快递包,转身就冲。
几步助跑,膝盖一弯,手撑墙沿,翻身跃上两米高的围栏,动作流畅得不像普通人。
落地后没停,沿着隔壁街区的屋檐一路狂奔。
身后传来王彪的吼声:“妈的!
快追!
别让他跑了!”
可没人动。
三个混混盯着那面塌陷的墙,腿软得迈不开步。
王彪骂了几句,最终也只敢站在原地挥刀,不敢追进去。
陈陌一口气跑出三条街,最后钻进一栋六层老居民楼的消防通道,蹬蹬蹬爬上顶楼。
推开天台铁门,风雨扑面而来。
他压低身子,躲到水箱后面,喘着气,靠墙坐下。
心跳很快,但不是因为累。
刚才那一击……不是幻觉。
他抬起左手,手腕内侧有道旧疤,颜色比皮肤深,形状像被什么东西咬过。
此刻正隐隐作痛,像是有东西在皮下流动。
他闭上眼,试着回想当时的感觉——不是用力,也不是爆发,更像是……体内某样东西被触动了,顺着指尖冲了出去。
太怪了。
他以前从没这样。
最多是力气比一般人稍大点,搬货不费劲,但从没打出过那种效果。
正想着,楼下巷口传来脚步声。
两个穿着深色作战服的人出现在视野里,戴着战术耳机,腰间挂着仪器,手里拿着类似检测仪的设备。
一人低头看了眼屏幕,说:“刚才有异常能量读数,范围锁定在三百米内,分组排查。”
声音不大,但在雨夜里传得很清楚。
陈陌屏住呼吸。
这些人不是警察。
警察能量装备没这么专业,也不会半夜在这种破巷子里查什么“能量读数”。
他慢慢缩回身子,藏得更深了些。
等那两人分开行动,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他没走。
他转头望向远处那条巷子,视线穿过雨幕,落在那面被震碎的墙上。
砖粉还在飘,淡淡的青光仍未完全消失,像夜里的萤火虫残影。
他盯着看了几秒,眼神沉了下来。
“……麻烦了。”
他低声说完,重新伏低身体,靠在水箱边缘,一动不动。
风还在吹,雨还在下。
整座城市沉在黑暗里,只有零星灯火。
而在他体内,那股躁动的气息尚未平息,像一口井下的暗流,刚刚裂开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