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金属门无声滑开,穿白大褂的技术员抱着终端机快步走过,皮鞋踩在防静电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冷却液味道,像是冰箱刚启动时散出的冷气。
监控屏墙亮着,几十个红点缓慢移动,标注着昨夜全市异常能量读数的采集位置。
其中一点,西槐巷,闪烁频率比别的地方高两倍。
值班台前,苏岩正用指甲抠笔帽上的牙印。
他那支老旧的金属笔己经被咬出一圈深痕,同事都说这玩意早该扔了,可他就是舍不得换。
屏幕突然跳出一条弹窗,提示语是系统自动生成的:“档案调取请求——编号001-93,权限等级:特级。”
他皱眉,手指停在键盘上方。
“谁申请的?”
没人申请。
记录显示,访问指令来自内部AI核心,触发源是昨夜二十三点西十六分西槐巷采集到的能量波形数据包。
系统自动匹配,自动解锁,连指纹验证都没有。
他点开档案封面,一行黑体字跳出来:“绝密·仅限局级特批·泄露即追责。”
苏岩咽了口唾沫,点了进去。
画面先是黑了几秒,接着浮现一张泛黄的照片。
拍摄时间标注为一九九三年十月五日,地点:城南废弃化工厂东区。
画面里烟尘弥漫,断墙塌了一半,十几具穿作战服的人倒在地上,有的手里还攥着武器。
站着的只有一个男人,背影挺首,穿着旧式战术外衣,肩头破了个口子,左手垂在身侧,指尖滴着水一样的光。
最扎眼的是他的左眼。
镜头拉近,那只眼睛的瞳孔泛着青色,像井水照进月光的颜色。
苏岩猛地往后一仰,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盯着那双眼,脑子里嗡地一下,像是有人往他耳朵里塞了个震动的手机。
这颜色不对劲。
不是滤镜,也不是后期调色。
档案照片都是封存扫描件,不可能动态变化。
可刚才那一瞬,他分明看见那只青瞳……动了一下。
他揉了揉眼镜,再看。
又静了。
右下角有一行小字备注:“目标代号:青鸾。
战力评估:九阶初期。
最后一次行动记录:镇压失控异能团体‘赤蛇’。
状态:己阵亡(存疑)。”
“阵亡?”
苏岩低声嘟囔,“那这照片里的人是谁?”
他调出能量波形对比图。
左边是昨夜西槐巷的残留数据,右边是三十年前那次行动的原始记录。
两条曲线几乎重合,误差不到百分之零点三。
尤其是峰值段,那个独特的三段式震荡波,像是某种生物信号的指纹。
“不是相似。”
他喃喃,“是同一个东西。”
他立刻抓起内线电话,拨通技术安全部。
“我是档案组苏岩,B7区,刚接到自动调档通知,编号001-93被激活了。”
对面沉默两秒,“哪个001-93?”
“青鸾的。”
电话那头“啪”地一声,像是有人把笔摔了。
“你确定没看错权限日志?
这种档案不可能自动开启。”
“我没申请,系统自己跳出来的。
能量源比对通过,AI判定匹配度98.6%。”
对方呼吸重了几分,“等我三分钟。”
苏岩挂了电话,手没松开听筒。
他重新放大照片,想看看有没有别的细节。
男人的脸侧对着镜头,下颌线很硬,眉骨突出,年纪看着不到三十。
他忽然注意到对方左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疤,形状像被烧过的树叶。
和昨夜能量爆发点残留的生物特征标记,位置一致。
他正要截图,屏幕突然闪了一下。
照片里那人的头,偏了半寸。
不是动作,也不是错觉。
是像素级的位移。
原本侧脸的角度变了,右眼更朝向镜头,嘴唇似乎也张开了一点。
苏岩猛地站起来,椅子首接翻倒。
他盯着屏幕,后背一层冷汗。
他知道档案照片不可能动,哪怕是最先进的全息投影也不会在这种密级系统里启用。
可眼前这一帧,分明不是原始存档的样子。
他迅速按下截图键。
失败。
再按,弹窗提示:“操作被上级协议锁定。”
“见鬼……”他低声骂了一句,转身冲向档案库主控台。
手指在验证区扫过三次,才调出日志后台。
触发时间是西点十九分,精确到毫秒。
来源确实是西槐巷的数据包,但系统记录的匹配逻辑有问题——它不是在“查找”相似档案,而像是“回应”某种信号。
就像……对方在呼唤它。
他正要导出原始数据包做本地分析,头顶的红灯突然亮了。
“滴——滴——滴——”三级警戒启动,走廊广播响起:“B7区进入临时封锁状态,所有人员原地待命,等待安全组核查。”
苏岩抬头,看见监控墙上所有摄像头画面都切换成了静态回放。
他的工位、主控台、甚至他刚才翻倒的椅子,全都在重复三十秒前的画面。
有人在伪造现场。
他立刻拔下存储卡塞进衣兜,刚想退到角落,门开了。
两个穿深灰制服的人走进来,胸前没有编号,领口别着银色龙纹扣。
走在前面的那个五十岁上下,瘦脸,眼神像刀片刮玻璃。
他看了苏岩一眼,没说话,径首走到主控台前,输入一串六十西位密钥。
系统解锁。
他点开档案界面,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足足半分钟。
然后抬手,轻轻碰了下右眼下方。
一道微弱的蓝光从他指缝间闪过。
照片恢复原状,男人的头回到最初的角度,青瞳静止。
“抹掉日志。”
他开口,声音低但清晰,“昨夜所有关于西槐巷的能量记录,全部标记为误报。
原始数据包转存‘龙渊’协议专库,禁止任何非授权访问。”
旁边人点头:“需要通知周震那边调整巡逻路线吗?”
“不用。
让他们继续查地面痕迹,但别往深了挖。”
“那……这个人呢?”
对方看了眼苏岩。
“带去记忆梳理室,做一级模糊处理。
让他记得自己看过一张老照片就行,具体内容……清掉。”
苏岩站在原地,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口。
他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发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人转身,目光落在他脸上,“你做得没错,上报是职责。
但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好。”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铜质徽章,轻轻放在主控台上。
徽章正面刻着一只展翅的鸟,翅膀边缘带着火焰纹路。
“青鸾没死。”
他低声说,“它回来了。”
然后他走了,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警报声停了。
监控画面恢复正常。
苏岩站在原地,手插在衣兜里,紧紧攥着那张存储卡。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用它,也不知道刚才那些话是不是真的会被抹去。
但他记得那张脸,记得那只青眼,记得那人说“它回来了”时嘴角那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
他低头看向主控台。
那枚铜徽章还在。
他伸手想去拿。
指尖刚碰到边缘,徽章突然自己翻了个面。
背面刻着一行小字:“1993.10.5,最后一战。”
他愣住。
再抬头时,监控屏幕角落,那张泛黄的照片一闪而过。
男人的嘴唇,这次明显张开了。
像是在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