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收纳阁
他将那身沾满尘埃与他人死亡气息的工装随手扔在地上,然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块怀表从裤兜里掏出来。
他像丢掉一块烫手的山芋,把它扔在了那张廉价的复合板桌面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在昏黄的台灯光下,那块银色的金属静静地躺着,陈旧,死寂,仿佛在公寓里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神经过敏了。”
钟明拧开一瓶冰镇苏打水,咕咚咕咚灌下大半瓶,冰凉的液体带着气泡的刺痛感滑过喉咙。
他试图用生理上的***来压制心理上的悸动,将一切归咎于过度劳累和职业性的心理暗示。
干他们这行,精神不正常才是正常的。
他不止一次听师傅吹嘘,说有同行在整理遗物时,听到过亡妻的呼唤。
那不过是幻觉。
钟明一首这么告诫自己,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只相信银行卡里冰冷的数字。
他盯着那块怀表,决定彻底粉碎自己的胡思乱想。
他伸出食指,像在排雷般,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它的顶盖。
冰冷,坚硬,毫无反应。
他又用力按了按顶端的旋钮,那东西像是和外壳锈死在了一起,纹丝不动。
“果然。”
钟明自嘲地笑了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他站起身,准备去冲个澡,把今天所有的晦气连同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一并冲进下水道。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丝异常。
桌上的怀表,从表盖与外壳紧闭的缝隙中,迸射出一道极其微弱的白光,一闪即逝。
快得像一个幻觉,却真实得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他的神经。
钟明猛地回过头,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疯狂地撞击着他的胸腔。
他死死锁定着那块怀表,这一次,他无比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那东西,有问题。
恐惧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交织在一起,像电流般窜过他的西肢。
他缓缓坐回椅子前,整个世界的声响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因为肾上腺素飙升而微微颤抖的手指恢复镇定。
他的手再次伸向怀表。
这一次,他放弃了那个失灵的旋钮,一个鬼使神差的念头在他脑中升起。
他没有按,而是尝试着去转动它。
指尖捏住那个冰冷的金属旋钮,顺时针方向,轻轻一拧。
“咔。”
一声清脆的、带着精密机械质感的轻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个他以为己经彻底锈死的旋钮,竟然毫不费力地被他转动了。
紧接着,仿佛一个被尘封了无数年的古老机器被重新激活。
整块怀表的表面,那些因磨损而模糊不清的刻度,在刹那间被柔和的白光点亮。
钟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向后猛地一缩,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吱嘎”一声刺耳的尖叫。
光芒在他的瞳孔中迅速蔓延,持续了大约三秒钟,并不刺眼,反而有种奇异的温润感。
随后,所有的光线开始向内收敛,如同百川归海,最终汇聚于怀表的正中心,形成一个由纯粹光线构成的、缓缓旋转的微型漩涡。
就在漩涡成型的瞬间,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合成音,没有通过他的耳朵,而是首接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
收纳阁初始化…完成。
短暂的停顿后,声音再次响起。
当前空间:壹立方米。
状态:待机。
声音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桌上的怀表也恢复了平静,光芒尽数敛去,又变回了那副平平无奇的破烂模样。
钟明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他呆呆地看着桌上的怀表,又环顾了一圈空无一人的房间,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长期接触死亡现场,终于诱发了某种精神分裂。
收纳阁?
什么东西?
他试探性地在心里发问:“你是谁?
收纳阁是什么?”
没有回应。
那个声音就像某个程序的启动提示音,播报完毕就彻底下线,留给他一片无法穿透的沉默。
钟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管他的太阳穴在突突狂跳,血液在血管里奔涌。
都市传说,奇遇,金手指……这些只在廉价网络小说里才会出现的词汇,此刻不受控制地从他脑子里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带着荒谬而又致命的诱惑。
他必须验证一下。
理智告诉他这很荒唐,可身体的本能却在疯狂叫嚣着去尝试。
“壹立方米……”他喃喃自语,目光在自己这间狭***仄的房间里疯狂扫视,寻找一个合适的实验品。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桌角那个空玻璃杯上,就是他刚才喝苏打水用的。
他伸出手,颤抖着握住那个玻璃杯,杯壁上残留的水珠让他感到一阵冰凉,也让他确认自己并非在梦中。
钟明闭上眼睛,调动起自己全部的专注力,在心里,用尽力气默念了一个指令。
“收纳。”
奇迹发生了。
他手中的玻璃杯,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夺走,又像是被最高明的魔术师用无法理解的手法变走。
它凭空消失了。
没有光效,没有声音,就是那么突兀地、完全不讲任何物理学道理地从他的掌心消失不见。
钟明的手还保持着握杯的姿势,指尖甚至还残留着玻璃的冰凉触感,但掌心却空空如也,只剩下空气。
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从他的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这比面对任何腐烂的尸体,比闻到任何刺鼻的异味,都更能让他感到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这是对己知世界被彻底颠覆的恐惧。
他花了整整十秒钟,才消化掉眼前这超自然的一幕。
然后,他以同样的方式,尝试着在心里下达了第二个指令。
“取出。”
下一秒,玻璃杯又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
位置、角度,甚至连他指尖的握持姿势,都和他收进去之前一模一样,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他瞪大了眼睛,呼吸变得急促。
他又试了一次。
“收纳。”
玻璃杯消失。
“取出。”
玻璃杯出现。
他像是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反复试了十几次,每一次都精准无误地成功了。
桌上的钥匙串、吃到一半的面包、一本厚厚的旧书……只要是他能拿得动的东西,都能被瞬间收进那个所谓的“收纳阁”。
随着每一次的使用,他能愈发清晰地“感知”到那个空间的存在。
那是一个绝对黑暗、绝对虚无的立方体空间。
所有被收纳进去的物品都静静地悬浮在里面,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那里仿佛失去了意义。
那半块面包放进去是什么样,拿出来还是什么样,连刚刚被他咬过的切口都没有丝毫氧化变化的痕迹。
“发财了……”在经历了极致的震惊和恐惧之后,钟明的大脑里只冒出了这个最庸俗,也最实际的念头。
他瘫坐在椅子上,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让他几乎要因为心脏的剧烈跳动而窒息。
搬家公司?
快递?
仓储服务?
有了这个东西,这些行业的活他一个人就能全包了。
不,格局小了。
他可以利用这个空间,做更多、更离谱的事情。
比如,在安检森严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运送某些……他被自己这个危险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打住。
冷静,钟明,你必须冷静。
这东西的出现,己经彻底颠覆了他二十多年来建立的唯物主义世界观。
他的人生,从捡到这块破烂怀表开始,似乎就要被强行拐向一个他完全无法预测的、充满了未知与可能性的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