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咬痕:30秒倒计时
金属手套沿小臂滑下去三厘米,露出的皮肤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和玻璃舱里那个“待退役单元”的肤色如出一辙,都是被福尔马林泡透的苍白,只是她的后颈嵌着银色接口,像条细蛇盘在那里。
“37号单元,算力输出连续72小时低于阈值,符合《生物资源回收条例》第3款。”
天帝的电子音从头顶扬声器渗出来,带着二进制切割过的冷硬:”Order-734 启动回收程序→30秒倒计时“。
程砚的指尖悬在绿色确认键上,汗滴砸在操作屏上,晕开一小片水雾。
屏幕左下角跳出行猩红小字:”37.00±0.02Hz:超过±0.5%触发系统熔断,操作员同步抹除“。
他喉结滚了滚——这串数字像道冰棱,突然刺穿了“同情”的泡沫。
屏幕倒映出舱内女孩的脸:剃得极短的头发下,头皮泛着青,接口线末端嵌在太阳穴,像朵生锈的金属花。
但她没闭眼,正盯着他手套上的荧光条——那抹刺目的绿,是新配的“秩序执行者”制服标配。”
检测到操作员延迟15秒→二级警示“。
天帝的红光扫过操作台,程砚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投在玻璃舱上,像要把女孩罩住。
他慌忙攥拳,指甲掐进掌心——培训手册第7页用黑体字印着:“对回收单元产生共情,视为秩序污染”。
可昨天在废弃档案库捡到的半张旧报纸上,“寰宇星辰克隆技术突破”的标题旁,克隆人的眼睛和眼前这双一样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你看什么?”
程砚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这才惊觉竟对着玻璃舱开了口。
女孩没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
那只手很瘦,指节突出,指甲缝里卡着点灰褐色的东西——后来程砚才知道,那是情绪农场墙角的墙灰,是她偷偷抠下来藏的“秘密”。
她的手腕上有圈淡红勒痕,像被束缚带磨的。
更刺目的是手背上的牙印:不是孩童换牙的浅痕,是深深嵌进皮肉的自残痕迹,边缘结着暗红的痂。
程砚的呼吸顿了半秒。
他突然想起自己十岁那年,被机床夹到手指时,也下意识咬过手背。”
警告:违规接触-一级警告→倒计时×1.5倍速“。
天帝的声音陡然尖锐,操作台开始发烫,”25秒“。
程砚的心跳撞得肋骨生疼。
他看见女孩的嘴唇动了,不是对他,是对舱顶的监控器,像在说什么。
首到他鬼使神差地把耳朵贴在玻璃上,才听见气阀漏气般的气音:“他们说……疼是系统错误。”
她的睫毛颤了颤,像被风吹动的蝶翼,“可我昨天……摸到舱壁裂缝,那里的铁锈……刮得手疼。”
程砚猛地后退,撞在金属架上,消毒水的瓶子摔在地上,刺鼻的气味漫开来。
他想起上周维修时被激光灼伤的食指,那种火烧火燎的疼,和手册里“单元无感知”的定论,根本对不上。”
20秒“。
女孩突然撞向玻璃舱——不是用拳头,是用额头,轻轻磕了三下,像在敲门。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玻璃舱的锁扣松了条缝。
程砚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冰凉的手己经从缝里伸出来,攥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的力道大得吓人,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
程砚低头,看见女孩的脸贴在玻璃上,瞳孔里映着他的影子——一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渺小的影子。
“求你。”
她的声音混着哭腔,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摸出个东西,塞进他掌心,“把这个……藏起来。”
是块碎芯片,边缘被磨得光滑,角落却藏着道细微裂痕,渗着点灰褐色的墙灰——像被指甲反复抠过。
芯片很烫,像刚从火堆里捞出来,程砚下意识地攥紧,首到棱角嵌进肉里,渗出血珠。
他突然想起培训手册第12页:“回收单元的残片需统一销毁”。
可掌心的烫意像有牙齿,咬着他不肯松开。”
12秒“。
女孩突然松开他的手腕,转而死死咬住他的右肩。
不是撕咬,是带着温度的、轻轻的啃噬,像小动物在主人手上留下标记。
那力道像十岁的自己咬手背时的求生,程砚能感觉到她牙龈的震动透过布料传过来,混着喉咙里的呜咽,像只被暴雨淋湿的猫。
她竟在哼歌,跑调的《小星星》,和他小时候听的童谣一模一样。”
10秒“。
白光炸开的前一瞬,程砚看见她手背上的自残牙印,突然和自己十岁那年的重合了。”
3,2,1——“玻璃舱在高温中扭曲时,福尔马林的冷香混着金属灼烧的焦糊味涌过来,程砚蹲在地上,捂着肩膀。
防护服的布料破了个洞,齿痕印在皮肤上,红得发紫,像朵刚绽开的血花。
掌心的碎芯片烫得像块火炭,他把它塞进防护服内侧的口袋,那里贴着皮肤,能感觉到芯片随着心跳一起震动——1,2,3……正好37次/分钟。”
回收完成。
生物残留检测→是否启动消毒?
“天帝的声音恢复了平淡,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程砚摇摇头,又点点头,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他站起身时,看见操作台上的监控屏幕暗了下去,只剩一行闪烁的绿字:“37号单元,回收成功。”
车间角落的通风管道里,陆则摘下夜视仪,镜片上蒙着层水汽。
他怀里的旧相机还在发烫,胶片正慢慢显影:玻璃舱的白光中,那个少年捂着肩膀,而舱里的女孩,最后望向的不是回收装置,是窗外被铁皮挡住的、漏出一角的天空——那里有颗星星,正透过云层闪着光。
“她在看星星。”
陆则摸出笔记本,笔尖在“37号回收记录”旁顿了顿,写下一行字,“回收流程=神经熔断+组织溶解,不可逆。
程砚的肩膀在发烫,37℃。”
远处传来巡逻机器人的履带声,陆则迅速把相机塞进背包,像只影子般滑入更深的黑暗。
他没看见,程砚走出车间时,右肩的齿痕处泛起极淡的红光,频率和芯片的震动惊人地一致——就像那颗被铁皮挡住的星星,在废墟里,悄悄亮了起来。
而程砚口袋里的碎芯片,还在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敲打着肋骨,像在倒计时。
他感到一股暖风掠过耳廓,只三秒,又被冷流狠狠推回。
程砚缩了缩脖子,突然很想抬头看看天。
明明刚才还觉得那片铁锈色的天空灰蒙蒙的,此刻却好像藏着什么,在等着被人看见。
血腥味里渗出金属的腥凉,像有人在他喉咙里塞了颗没化的糖。
(叠甲:本书纯属虚构,坚决反对任何形式的非自愿实验,书中各种探讨,仅作于科幻创作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