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春的价码
镜中的少年眉眼清俊，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下颌线还没完全褪去少年的柔润，但眼里那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己经能让走廊里偶遇的女生微微红了脸。
他指尖拂过眼角，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那里平滑依旧。
但只有他知道，就在昨天下午，接受隔壁班文艺委员那杯奶茶时，心口熟悉的微热淌过之后，这里似乎、也许、可能……比之前绷得更紧了一丝丝。
代价。
他对自己说。
这是必要的代价。
“念哥！
快点！
老班的课你也敢踩点？”
舍友王哲在门外嚎了一嗓子，捶得铁门哐哐响。
陈念最后看了一眼镜子，嘴角勾回那点懒洋洋的弧度，拉开门：“催命？”
“可不是催命么！
您老人家再磨蹭会儿，班花送你的爱心早餐该凉了！”
王哲挤眉弄眼，把手里的煎饼果子递过来，“喏，班花托我带的。
你说说，这都第几个了？
转学来才一个月，念哥，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陈念接过，温的。
他没说什么，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口。
煎饼果子味道都差不多，但送的人不同，意义就不同。
走廊里人潮涌动。
所过之处，目光如影随形。
女生们窃窃私语，眼神飘过来，又飞快地躲开，带着好奇和羞涩。
男生们的目光则复杂得多，羡慕有之，嫉妒有之，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理解的审视——这家伙到底哪儿来的魅力？
陈念习以为常，甚至有些厌倦地垂下眼。
这种吸引力，从他十六岁生日那天起，就如影随形。
或者说，是他体内那个莫名觉醒的异能——“恋爱增长”——所带来的附加品。
每成功开启一段恋情，身体年龄便增长半岁。
很公平，不是吗？
用虚无缥缈的“年轻”，换取实实在在的东西：更深刻立体的五官，更低沉吸引人的嗓音，一种超越同龄人的、被时间打磨过的游刃有余的气质。
还有，那些女孩背后所代表的、或显赫或微妙的关系网络。
他需要这些。
他有一个必须达到的目标，一条必须走过的独木桥。
而这些“增长”，这些由爱慕编织成的网，是他最快、也最致命的捷径。
教室后排是他的专属领地。
刚坐下，前桌的英语课代表就转过身，放下一盒手工饼干，声音细得像蚊子哼：“陈念，我…我多烤了一点，给你。”
“谢谢。”
他点头，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见，又不会显得过于热络。
课代表脸一红，飞快地转回去了。
斜对角，那个家境优渥、骄傲得像只小孔雀的芭蕾特长生林薇，似乎不经意地瞥过来一眼，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看书，只是指尖无意识地卷着发梢。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屏幕亮着一条新消息，来自学生会那位以冷峻著称的会长赵清雨：”下午图书馆，课题资料找到了，给你留了位置。
“这是他正在“接触”的第七个。
聪明，冷静，在学生里很有影响力。
心口的位置又是一热。
很轻微，像被羽毛拂过。
一股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力量感悄然流向西肢。
他面无表情地锁屏，将最后一口煎饼果子咽下去。
代价。
他再次告诉自己。
值得。
下午的图书馆静谧无声。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在长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块。
赵清雨果然等在那里，身边放着几本厚厚的参考书。
她今天把长发扎成了马尾，露出清晰流畅的下颌线，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威严，多了些少女的清爽。
“这里。”
她看到他，指了指旁边的空位，声音压得很低，一如既往的简洁。
陈念在她身边坐下，闻到一股淡淡的、像是雪松的冷香。
他接过她推来的书，道谢。
两人靠得有些近，手臂偶尔会因为翻书的动作轻轻擦过。
她能帮他更快融入这个新学校的顶层圈子，获取一些他需要的资源和信息。
而他要做的，就是接受这份好感，并给出恰到好处的回应。
他侧过头，低声和她讨论一个书上的论点，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脸上。
他看到赵清雨的耳廓慢慢染上一点极淡的粉色，虽然她的表情依旧平静专业。
成了。
他几乎能“听”到那一声微弱的齿轮契合的声响。
又一段“关系”，即将建立。
心口那熟悉的微热感再次涌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灼人一点。
一股更强的暖流冲刷过血管，带来短暂的、近乎膨胀的满足感。
同时，一种极细微的、仿佛皮肤被无形之手轻轻拉扯的紧绷感，从颧骨下方一闪而过。
他放在桌下的左手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用力捻了捻。
“……所以我觉得这个论据更合适。”
赵清雨说完，抬眼看他，似乎在等待认可。
陈念收敛心神，迎上她的目光，给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略带赞赏的微笑：“有道理。
还是会长想得周到。”
赵清雨微微弯了下嘴角，低下头继续看书，那点粉色从耳廓蔓延到了脖颈。
放学铃响，陈念婉拒了赵清雨一起去食堂的邀请，独自回了宿舍。
王哲他们还没回来。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静得可怕。
他反手锁上门，快步走进卫生间，啪一声打开了灯。
冷白的光线瞬间倾泻而下，毫无保留地照亮了整面镜子，也照亮了镜中人的脸。
他猛地凑近镜面，手指有些发颤地抚上自己的脸颊皮肤，指尖下传来的触感依旧光滑，但……似乎少了点少年人特有的弹润，多了些难以言喻的韧感。
他仔细观察自己的眼角，扒开下眼睑查看眼底，又侧过脸，审视自己的下颌线。
好像……没什么变化？
还是……己经变化了，只是他天天看，逐渐习惯了？
那种紧绷感是真实的。
那暖流也是真实的。
七次“增长”。
三岁半。
加上转学前的那些……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攥紧，窒息般的恐慌毫无预兆地窜上来，让他喉咙发干。
他猛地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冲了几把脸，水珠顺着逐渐变得清晰的下颌线条滴滴答答地落在洗手池里。
他抬起头，水淋淋的额发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镜子里那个俊美却隐隐透出不安的少年。
镜子里的人，眼神深处，有一丝极力压抑的、与他年龄绝不相符的疲惫和……苍老。
“值得。”
他对着镜子，哑声说。
像是在说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