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白纸黑字定终身
苏晚晚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脚下如蚁群般穿梭的车流，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其中一粒尘埃。
这是她第一次踏入傅承聿的领域。
办公室宽敞得惊人，装修是极简的冷色调，黑白灰主宰着整个空间。
墙上挂着的抽象画价值不菲，但她敏锐地注意到其中一幅画的色彩运用有瑕疵——在这冰冷完美的环境中，这一点瑕疵反而显得格外真实。
“苏小姐，傅总马上就到。”
周谨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现实，“请您稍等片刻。”
苏晚晚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衬得肤色愈发白皙，但也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更加柔弱无助。
门被推开，傅承聿走了进来。
他比照片上看起来更高大，气场更强。
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包裹着挺拔的身材，步伐稳健而充满掌控力。
当他看向她时，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最隐秘的角落。
“苏小姐。”
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却不带任何温度。
“傅先生。”
苏晚晚勉强维持着镇定，但微微颤抖的声音出卖了她的紧张。
傅承聿径首走向办公桌后的真皮座椅，示意她坐在对面。
他打开抽屉，取出一份厚厚的文件，推到她面前。
“这是婚前协议，”他开门见山，“你可以先看一下。”
苏晚晚拿起那份沉甸甸的文件，封面上“婚前财产协议”几个黑体大字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条款之苛刻，远超她的想象。”
婚姻存续期间，双方互不干涉私生活和个人社交。
“”在公共场合及家族聚会中，必须保持恩爱夫妻形象。
“”未经甲方（傅承聿）同意，乙方（苏晚晚）不得接受媒体采访或公开发表言论。
“”乙方不得过问甲方工作及商业决策。
“”婚姻期限为两年，期满后协议离婚，乙方可获得五千万元补偿及解决苏家所有债务。
“”若乙方违反协议条款，甲方有权立即终止婚姻，且乙方需返还己获得的所有财物并承担相应赔偿责任。
“一条条冰冷的条款像一把把利刃，将婚姻最后的一层温情面纱彻底撕裂。
这不是婚约，这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
“有什么问题吗？”
傅承聿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问她对一杯咖啡的口味是否满意。
苏晚晚抬起头，首视着他的眼睛：“傅先生，我想知道，为什么选择我？”
傅承聿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放在桌前：“你需要帮助，我需要一个妻子。
这个理由足够充分吗？”
“但为什么是我？”
她固执地追问，“以您的条件，可以找到更多...合适的对象。”
他的唇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苏小姐，你年轻漂亮，家世清白，艺术背景能给傅氏形象加分。
最重要的是，你足够...”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懂事。”
“懂事”二字像一记耳光，扇在她的自尊心上。
她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容易掌控，不会惹是生非。
“我明白了。”
她低下头，长发垂落，遮住了脸上的表情。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医院来电。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
“抱歉，我接个电话。”
她站起身，走到角落。
“苏小姐，您奶奶的手术不能再拖了，最晚明天必须进行。
费用方面...”电话那端的声音礼貌而坚定。
“我知道，明天一定缴清，请务必为奶奶手术。”
她压低声音，生怕被傅承聿听见。
结束通话后，她转过身，发现傅承聿正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难测。
“家里有困难？”
他问，语气依然平淡。
“没什么，一点小事。”
她不想在他面前展露更多脆弱。
傅承聿没有追问，只是将一支昂贵的钢笔推到她面前：“考虑得怎么样？”
苏晚晚的目光落在那份协议上。
她知道，一旦签下这个名字，她的人生将彻底改变。
两年的婚姻，换苏家的平安，换奶奶的生命...她的手微微颤抖，脑海中闪过父亲一夜白发的憔悴，母亲以泪洗面的无助，奶奶慈祥的笑容，还有那些凶神恶煞的债主...“我签。”
两个字轻如叹息，却重如千斤。
她拿起那支沉重的钢笔，在乙方签名处缓缓写下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每一个笔画都像是在割裂她曾经的梦想和骄傲。
当她放下笔时，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傅承聿收起协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周谨会安排后续事宜。
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见。”
没有安慰，没有承诺，甚至没有一句客套的“谢谢”。
对他而言，这只是一场交易达成，仅此而己。
“傅先生，”在他即将起身离开时，苏晚晚突然开口，“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他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这两年期间，您会...尊重我吗？”
她的声音很轻，但眼神坚定。
傅承聿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他从未考虑过的问题。
“只要你履行协议，”最后他说，“我会给你应有的体面。”
应有的体面。
这就是他能给的全部了。
苏晚晚点点头，不再多言。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那个自由创作的画家苏晚晚，而是傅承聿名义上的妻子，一个用自由换取家族平安的交易品。
周谨送她离开傅氏大厦时，外面的阳光正好洒在她脸上，但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坐进车里，她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泪水模糊了窗外北京的繁华景象，也模糊了她对未来的所有期待。
与此同时，傅承聿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目送那辆载着苏晚晚的车驶离。
周谨回到办公室，轻声问道：“傅总，协议己经归档。
需要准备新闻发布会吗？”
“明天领证后立即发布。”
傅承聿的语气毫无波澜，“控制好舆论导向，重点强调这对傅氏形象的提升。”
“明白。”
周谨点头，又迟疑了一下，“傅总，苏小姐似乎很...脆弱。”
傅承聿转过身，眼神冷峻：“在商言商，周谨。
脆弱不是违约的理由。”
“是，傅总。”
当周谨退出办公室后，傅承聿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苏晚晚刚才坐过的椅子上。
椅子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手拿包，显然是她不慎遗忘的。
他走过去，拿起那个略显陈旧的手拿包。
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一支口红和一部旧手机，还有一张折叠的纸。
展开后，是一张小小的画稿，上面画着春日盛开的花朵，右下角签着“晚晚”二字和日期。
画的背面，写着一行清秀的小字：“愿此生自由如风，创作如花。”
傅承聿盯着那行字看了片刻，然后将画纸重新折好，放回包中。
“自由？”
他轻声自语，唇角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从现在起，那是奢侈品了。”
他把手拿包放在桌上，按下内线电话：“周谨，苏小姐落了东西，派人给她送回去。”
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没有任何多余的关心。
就像他处理任何一桩商业事务一样，高效、冷静、不留痕迹。
而此刻的苏晚晚并不知道，她失去的不仅仅是一时的自由，而是即将踏入一个完全陌生且冰冷的世界。
在那里，她将学会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傅太太”，如何在一个不爱她的丈夫身边生存，如何在这场交易中守住最后的一点自我。
车子驶入拥堵的北京街道，车窗外是熙熙攘攘的人流，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
苏晚晚轻轻擦去眼泪，拿出手机，给母亲发了条短信：“问题解决了，奶奶的手术费明天就能交上。”
很快，母亲回复了一连串感谢上苍的表情和泪流满面的动画。
看着那些表情，苏晚晚苦涩地笑了笑。
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她知道，从今天起，苏晚晚己经不再是原来的苏晚晚了。
为了家人，她愿意戴上这顶用荆棘编就的婚冠，哪怕它会让她遍体鳞伤。